夕阳的余晖刚为礁石滩镀上一层暖色，海风里突然卷起一股刺骨的寒意——那寒意并非来自季节，而是带着某种古老而冰冷的能量，像极了深海海底万年不化的冰层，瞬间浇灭了幸存者们欢呼的热度。

有人下意识裹紧破损的衣服，却发现寒意竟能穿透布料，直往骨头缝里钻。

顾泽扶着林夏走向幸存者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海平面尽头闪过一道银色的影子——快得像错觉，却带着让血液凝固的压迫感。

那影子掠过海面时，连翻涌的海浪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短暂地凝滞成半透明的水墙，又在瞬间崩解成细碎的水花。他猛地转头，心脏骤然缩紧，掌心残留的冰晶余温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那道银色身影已站在礁石滩中央，赤足踩在凝结着血冰的碎石上，每一步落下，脚下的冰碴都会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她的银发在残阳下流淌着冷光，发梢还挂着未干的海水，滴落时竟在礁石上冻出细小的冰珠。正是海神。

她甚至没看周围的幸存者，目光像精准的手术刀，径直落在顾泽和林夏身上，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缕银发，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淡蓝色的海水痕迹——那是海族独有的能量残留。

“玩够了吗？”海神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扎进每个人的耳朵，让耳膜都泛起一阵刺痛。她抬手扫了眼蟹制裁僵硬的尸体，青灰色的蟹壳在她的目光下竟开始缓慢崩解，化作细小的冰粒消散，“我的手下被你们弄死了，总得有人赔罪。”

“海神！”顾泽将林夏护在身后，金红色火焰重新燃起，火焰边缘却因极致的紧张而微微颤抖。尽管他知道这可能毫无意义——眼前这个女人的能量波动，比吴鲸和蟹制裁加起来还要强十倍，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而他的火焰不过是海面漂浮的烛火，随时可能被浪潮吞没。

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的火焰能量在面对海神时，竟产生了本能的畏惧，燃烧得格外滞涩。

林夏握紧了机械义肢的残骸，右腿的伤口因紧张而渗出血，鲜红的血珠滴在地上，刚落地就被周围的寒意冻成了细小的血珠。

她悄悄将机械义肢的核心碎片往掌心攥了攥，碎片边缘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让她找回了一丝清醒：“顾泽，你带大家走，我用核心碎片的火焰能量牵制她——之前碎片能炸伤蟹制裁，说不定能给你争取时间。”

“拖？”海神轻笑一声，身影突然在原地消失，只留下一道淡蓝色的残影。空气里的寒意瞬间暴涨，礁石表面的冰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连幸存者们呼出的白气都被冻成了细小的冰晶，飘落在地。

顾泽瞳孔骤缩，只来得及将林夏往旁边猛推——他的指尖刚触到林夏的肩膀，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擦着手臂掠过，带着海水的咸腥味。

下一秒，海神的手已穿透了林夏的胸口，淡蓝色的能量在她掌心闪烁，像极了小水的冰封之力，却比小水的力量更阴冷、更霸道。

“噗嗤。”

鲜血顺着海神的指尖滴落，染红了她洁白的裙摆，血珠落在裙摆上，竟没有渗透，而是凝结成了暗红色的冰珠，轻轻晃动。

林夏的身体僵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的血洞，机械义肢无力地垂下，砸在地上发出轻响，义肢残骸里的金属零件散落出来，在冰面上滑出一段距离，撞在礁石上停住。

她想转头看顾泽，嘴角却只能溢出气泡般的血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被撕裂的剧痛。

“看，多像个美味的甜甜圈。”海神抽出染血的手，指尖在林夏胸口的血洞边缘轻轻划了一圈，语气像在评价一件艺术品。

她的指尖划过之处，血洞边缘竟瞬间凝结出一层薄冰，将喷涌的鲜血暂时堵住，“可惜，我不喜欢带血的甜点。”

她随手一甩，林夏的身体像破布娃娃般被扔出去，后背先撞上岩壁，发出沉闷的响声，又顺着岩壁滑落在地。她的眼睛还圆睁着，残留着最后一丝惊愕，视线定格在顾泽的方向，手指微微蜷缩，像是还想抓住什么。

“林夏——！”顾泽的嘶吼撕裂了喉咙，金红色火焰疯狂暴涨，化作巨大的火浪席卷向海神。这火焰里混杂着对林夏的愧疚、对小水的亏欠、对所有死去同伴的愤怒，温度高得足以让礁石融化，地面的冰碴在火浪下迅速蒸腾成白雾，在空气里形成一道道细小的水汽漩涡。

海神却连眼皮都没抬。她抬手对着火浪轻轻一按，淡蓝色的水幕凭空出现，水幕上还凝结着细小的冰棱，像一面坚硬的冰墙。火浪撞在水幕上瞬间熄灭，只冒起一阵微不足道的蒸汽，蒸汽上升时又被周围的寒意冻成细小的冰粒，簌簌落在地上。

“这点力气，挠痒痒都不够。”海神向前迈出一步，瞬间出现在顾泽面前，抬手就是一掌。她的掌心泛着淡蓝色的光晕，掌风里带着深海的水压，让顾泽感觉像是被无形的墙壁狠狠挤压。

顾泽根本来不及反应，胸口像被万吨巨锤击中，整个人弓成了虾米，喷出的血在空中凝成雾，血雾还没落地就被冻成了暗红色的冰晶。他感觉肋骨全断了，内脏像被揉碎的纸团，金红色火焰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掌心微弱的一点火苗，在寒风里摇摇欲坠。

“砰！”

海神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顾泽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砸在礁石堆里。礁石的棱角划破他的后背，鲜血浸透了作战服，与之前残留的血迹混在一起。没等他挣扎起身，海神的身影已再次追上，踩着他的后背将他往地里按，银色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脸颊旁，带着冰冷的海水气息。

“咔嚓！咔嚓！”

碎石被压碎的声音伴随着顾泽的骨裂声响起。他的脸深深陷进泥土里，尝到了血腥味、土腥味和同伴们残留的血味混合在一起的恶心味道。海神的脚还在用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脊椎在发出哀鸣，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裂。每一次骨骼摩擦的声音，都像在敲打着他的神经，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顾泽队长！”幸存者里，那个攥着急救包的年轻队员嘶吼着冲过来，手里挥舞着捡来的断刀——那是之前老毒用的刀，刀身还残留着海族的绿色血液。他跑得太急，右腿不小心绊在礁石上，踉跄了一下，却还是咬牙举起了刀，朝着海神的后背砍去。

海神连头都没回，只是抬了抬左手。一道细如发丝的水线从她指尖射出，水线在空气中瞬间凝结成冰针，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瞬间穿透了那人的喉咙。

鲜血像喷泉般涌出，那人捂着脖子倒下，眼睛还望着顾泽的方向，手里的急救包掉在地上，标签上“陈阳”的名字被鲜血染红，变得模糊不清。

“别浪费力气了。”海神的声音从顾泽头顶传来，带着冰冷的愉悦，“看看你的同伴们，多听话。”

顾泽艰难地转动眼球，视野里一片血红。他看到海神像闲庭信步般在幸存者中穿行，每一次抬手，都有一道水线射出，带走一条生命。

那个年纪稍大的队员试图逃跑，却被突然从地下冒出的冰刺钉在地上，冰刺从他的膝盖贯穿到肩膀，鲜血顺着冰刺的缝隙往下流，在地面冻成了红色的冰柱；有个断了胳膊的幸存者跪地求饶，脑袋却被凭空出现的水锤砸烂，脑浆混合着鲜血溅在冰面上，瞬间凝固；那个年轻的后勤队员，手里还攥着急救包，被一道水鞭抽成了两截，上半身落在陈阳的急救包旁，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惨叫声、哀求声、骨头碎裂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绝望的死亡交响乐。不过短短半分钟，刚才还在欢呼的幸存者已全部倒在血泊里，礁石滩再次被染红，这一次的血色比之前更浓、更绝望，连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都像是在为死者哀悼。

最后，整个礁石滩只剩下被踩在地里的顾泽，和站在他身后的海神。

夕阳彻底落下，夜幕像黑布般罩下，只有远处海面上偶尔闪过的磷光，照亮满地的尸体。磷光落在林夏圆睁的眼睛上，让她的眼神显得格外空洞，也落在陈阳的急救包上，让“陈阳”两个字的血迹泛着诡异的微光。

海神终于挪开了脚。她蹲下身，用染血的指尖挑起顾泽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顾泽的视线模糊，只能看到她银发散乱的影子，和那双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睛——那眼睛像深海的漩涡，能吸走人的所有希望。她的指尖还沾着林夏的血，血渍在她的指尖凝结成冰，蹭在顾泽的下巴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现在，只剩你了。”海神的声音带着戏谑，手指轻轻摩挲着顾泽的下巴，像是在打量一件即将到手的猎物，“想活下去吗？”

顾泽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全是血，说不出一个字。他的身体痛得像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带来撕裂般的疼痛。但心里的不甘却比疼痛更甚——他没能保护任何人，陈阳、老毒、小水、林夏、小雅、小周……所有信任他的人，都死在了他面前，死在他承诺“会带大家活下去”之后。

“很简单。”海神轻笑一声，伸脚踩在顾泽面前的泥土里，洁白的脚趾在血污中格外刺眼，脚趾碾过地上的碎石，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舔干净我的脚，我可以考虑……让你多活几天，甚至可以让你活很久直到你老死，而且就算你不想这么死，我也可以想办法让你获得更强的结晶力量。哦，对了，你好像本来就有结晶——嗯，那没事了。”

她的笑声在空旷的礁石滩上回荡，像无数根针，扎在顾泽的尊严上。海风吹过，将她的笑声传向远方，也吹起地上的血沫，溅在顾泽的脸颊上，带着咸腥的味道。

顾泽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只脚，又看向周围同伴的尸体——陈阳的半截身体还浸在水里，海水漫过他的胸口，将他的作战服泡得发白；林夏的机械义肢反射着微弱的磷光，义肢的金属外壳上还留着之前战斗时的划痕……

活下去。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嘶吼。活下去才有机会报仇，才有机会为他们讨回公道，才有机会让海神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是，要像狗一样舔她的脚吗？

要在所有死去的同伴面前，丢掉最后一丝尊严吗？

顾泽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眼泪混合着血从眼角滑落，滴在肮脏的泥土里。泪水刚落地就被冻成了细小的冰珠，他的手指在泥土里抠出深深的痕迹，指甲断裂，鲜血渗出，却感觉不到痛——身体的痛，早已被心里的绝望和不甘覆盖。

再次顾泽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看到了小水最后看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你要活下去”的担忧；看到了林夏倒在海星触手下的笑容，她笑着说“顾泽，别放弃”；看到了陈阳被水弹炸碎时不甘的眼睛”……

“我……”他艰难地张开嘴，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血沫的腥气。

海神坐在礁石上说道所以你要舔我的脚吗？然后她用力量把她脚上的血雾全部弄没，来小家伙。

夜色更深了，海风吹过礁石滩，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仿佛在嘲笑着这即将发生的屈辱一幕。远处的海平面上，磷光渐渐消失，只剩下无边的黑暗。顾泽的头缓缓低下，离那只沾满血污的脚越来越近，每一寸距离，都像在凌迟他的灵魂，都像在背叛那些用生命保护他的同伴。

他终究，还是要向这绝望低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