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折颜上神的十里桃花林旁，却无端落了个不速之客。
少年一袭月牙白僧袍，光头锃亮，眉间一点朱砂红痣格外醒目，几缕清风拂过光洁的脸颊，衬得眉眼温润如玉。
他盘膝坐在一株老桃树下，手里捻着半片飘落的粉瓣，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正低声吟着：“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声音清软，像山涧淌过的泉水，悠悠扬扬，飘进了刚从瑶池赴完宴来找折颜的东华帝君耳中。
东华帝君驻足。
他一身紫衫，银发如瀑，眉眼淡漠疏离，仿佛亘古以来便立于云端，看遍了沧海桑田。
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时，却微微顿了顿。
这少年的气息很是奇特，非仙非魔，非妖非人，却带着一股澄澈通透的禅意，偏偏又混杂着几分不羁的江湖气，矛盾得很，却又和谐得很。
少年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眸看来，笑意更深了几分，颔首道：“施主有礼了。”
东华帝君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声音平淡无波：“贫僧？”
少年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像盛满了春光：“是小僧失言了。看施主气度不凡，应是这九天之上的上神吧？只是不知，上神为何会驻足于此，听小僧这粗浅的诗句？”
“诗句不俗。”东华帝君淡淡道，“只是，出家人当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你却在此吟风弄月，流连于这桃花美景，未免有违清规。”
少年闻言，挑了挑眉，指尖依旧捻着那片桃花瓣，慢悠悠道：“清规戒律，是用来约束人心的，不是用来束缚人性的。
小僧以为，世间万物，皆是禅机。
桃花有桃花的禅，清风有清风的禅，便是这漫天云霞，亦是禅意。拘泥于形式，反倒落了下乘。”
东华帝君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他活了三十六万岁，见过的出家人不计其数，有恪守清规、一本正经的，有故作高深、沽名钓誉的，却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出家人，明明光头僧袍、眉间点痣，一派佛门弟子的模样，却半点没有僧人的呆板，反倒像个逍遥自在的江湖客，言语间，尽是洒脱不羁。
“哦？”东华帝君缓步走了过去，在少年对面的青石上坐下，“照你这般说，杀人放火，亦有禅机？”
少年抬眸，目光清澈地看向他，唇角的笑意未减：“施主此言差矣。禅者，心也。心若向善，万物皆善；心若向恶，万物皆恶。杀人放火，是恶业，非禅机。小僧说的禅机，是藏在一花一木、一草一叶中的道理，是让人明心见性的钥匙，而非纵容恶行的借口。”
他顿了顿，又道：“小僧虽不拘泥于清规，却也有自己的底线。不杀无辜，不欺弱小，不堕恶道，这便是小僧的戒律。至于那些繁文缛节，能守便守，不能守，便随心而去。”
东华帝君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这少年的话，倒是与他的性子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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