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风裹着槐花香漫进院子时,苏砚正蹲在井台边洗画笔。顾深在画室里钉新的画钩,锤子敲在木梁上的轻响,混着绣球花抽芽的脆响,像首温柔的夏日序曲。
“画钩钉好了,”顾深从屋里探出头,额前沾着点木屑,“把你那幅《井台晨雾》挂最中间吧,王婶昨天还夸这画里的光像真的会流。”他手里捏着枚刚刻好的木牌,上面是缩小版的“光隙小筑”,边角刻着两朵缠绕的绣球花,“等下挂在画框右下角当落款。”
苏砚擦着手站起来,接过木牌时指尖蹭过他的掌心,暖得像井台上的阳光:“出版社刚才发消息,说《光隙小筑》系列可以出画集了,让我们把速写本也整理下,说不定能当插画。”他故意晃了晃顾深那本总藏在抽屉里的速写本,“某个人画我的那些‘秘密’,终于要见光啦。”
顾深的耳尖红了,伸手去抢速写本,却被苏砚笑着躲开。画室的窗开着,风卷着槐树叶的影子落在画稿上,连空气里都飘着安稳的甜。
变故是在午后发生的。苏砚正在给画集写序,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屏幕上弹出的消息像淬了冰的针——某艺术论坛的热帖标题刺得人睁不开眼:“深挖!苏砚《光隙》核心光影涉嫌抄袭,‘灵感’源自神秘伴侣旧稿?”
点进去的截图里,顾深去年冬天画的光影草稿被放大,和苏砚五年前的习作摆在一起。角度被刻意裁得刁钻,竟真看出几分相似。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有人翻出搬家时的照片,阴阳怪气地说“藏着这么个‘影子画师’,难怪画风突飞猛进”,甚至有人扒出顾深的速写本照片,说“这才是真·幕后高手”。
苏砚的手指瞬间僵住,笔“啪嗒”掉在桌上。顾深端着冰镇酸梅汤进来,看见他煞白的脸,凑过来看清屏幕的瞬间,手里的玻璃杯猛地晃了晃,冰水溅在画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这……这是我去年看你调光影时随手记的草稿,”顾深的声音发颤,指尖攥得发白,速写本从他怀里滑落,露出里面标注日期的页脚,“上面明明写着‘2023.11.15 观砚砚调钛白光影’,怎么会被人翻出来?”
苏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发紧:“别慌,我们有证据。”他拉开画箱最底层的抽屉,翻出五年前的旧速写本,纸页边缘都泛黄了,却清晰地标注着“2020.3.27 初绘窗景光影”,“时间线差了三年,他们怎么抄?”
这时院门被敲响,王婶急急忙忙跑进来:“小苏!刚才有两个穿西装的人在门口拍你家画室,还问我你先生是不是以前学过画,说什么‘找证据’……”
顾深猛地想起三天前,确实有个自称“画集编辑”的人来参观,当时对方盯着他放在桌上的速写本看了很久,他还以为是同好,特意翻了几页光影草稿给对方看。“是我太蠢了,”顾深的声音带着自责,眼圈泛红,“我不该随便把草稿给外人看。”
“不关你的事。”苏砚抓住他冰凉的手,指腹摩挲着他掌心因刻木牌磨出的薄茧,“他们要毁的不是画,是我们扎在这儿的根。但根扎得深,风刮不倒。”他拿起手机,镜头对准带着日期的旧画稿和顾深的速写本,“我们自己回应,把院子里的光、井台的雾、你刻的木牌……所有证据都摆出来。”
顾深看着他眼里没熄灭的光,用力点头。阳光穿过画室的窗,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绣球花枝的碎影,像温柔的网,却网住了更硬的骨头。院墙外的蝉鸣还在聒噪,但此刻苏砚只听见顾深的声音,比井台的水更清澈:“别怕,我们的家在这里,光也在这里,谁也抢不走。”
当天傍晚,苏砚的账号发布了长文回应。从五年前的原始画稿到顾深标注日期的速写,从画室窗景的实拍视频到两人讨论光影的聊天记录,连王婶都发来当时拍的创作日常照片作证。结尾处,他贴了张两人在绣球花丛前的合照,配文写着:“光隙里的尘埃从不是秘密,是我们扎根岁月的印记。抄袭指控不实,我们奉陪到底。”
发布成功的瞬间,顾深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院子里的井水在暮色里泛着光,绣球花的新芽在风里轻轻摇晃。苏砚知道,这场风波或许会掀起浪,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再冷的雨,也浇不灭心底那捧长明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