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五点，刺耳的哨声就粗暴地打断了我短暂的睡眠。
“十分钟内，所有人必须洗漱完毕，出现在八楼的声乐训练室。”
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老师早已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秒表。
“呼吸！气息是唱歌的命！”陈老师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吸气，腹部扩张！不是胸腔！沈慧，你肩膀耸什么？废物！”他猛地按停秒表，冰冷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剐过来，“重新来！吸气四拍，保持四拍，呼气八拍！慢！稳！像吹灭一根蜡烛，但不能让火苗晃动！做不到就给我一直练！练到死！”
我努力回忆着奶奶熬米汤时轻轻吹气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腹部。可长期营养不良带来的虚弱，让她很难控制那股微弱的气流。秒表无情地滴答作响，“停！气流断了！重来！废物！你这样也想唱歌？做梦！”“又快了！呼吸给我拖长！拖——长——！”
一个上午就在这反复的、令人窒息的训练中过去。午饭是食堂里一份冰冷的、油腻的盒饭，只有十五分钟时间。刚扒了两口，哨声又响了。下午是舞蹈课。
“……”
舞蹈老师姓金，和其他老师一样的是金老师手里也拿着一根细长的、油亮的竹尺。
“压腿！前腿！沈慧，你那也叫压腿？膝盖弯得能钻狗洞！”金老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他踱步过来，竹尺毫不留情地抽打在我弯曲的膝盖窝上。
“啊！”一股尖锐的疼痛让我瞬间惨叫出声，身体本能地缩了一下。
“弯？再弯？”金老师面无表情，竹尺带着风声，更重地抽在同一位置。啪！啪！“给我绷直！贴地！用你的额头去碰膝盖！碰不到？那就压到你能碰到为止！”
火辣辣的疼痛在小腿肚上炸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死死咬住下唇，把呜咽声憋回去，用尽全身力气把颤抖的腿往下压，额头拼命地向前够。汗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旁边的同伴们同样在竹尺的威胁下痛苦地拉伸着身体，训练室里充斥着压抑的喘息和偶尔忍不住的痛哼。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几天后，我第一次被带到了所谓的“镜头适应与表现力特训室”。那是一间没有窗户、四壁和天花板都漆成纯黑的房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房间中央孤零零地放着一把椅子，正对着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嵌满了至少三四十个冰冷的摄像头镜头！
赵明亲自站在门口的控制台旁“进去，坐下。”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跳出来。一步步挪进去，坐在那把冰冷的椅子上。灯光骤然亮起，惨白刺眼，像是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瞬间剥夺了我所有的视觉缓冲。紧接着，赵明按下一个按钮。
嗡——
墙壁上那数十个摄像头，顶部的指示灯齐刷刷地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点，瞬间将我包围！
我感到窒息，想尖叫，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感如同潮水，将我彻底淹没。我僵硬地坐在椅子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训练服。
“怕了？”赵明冰冷的声音通过房间角落的扩音器传来，带着浓浓的嘲讽，“这点阵仗就受不了？以后面对成千上万的镜头，你是不是要当场尿裤子？废物！”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异常尖利，“给我抬起头！看着它们！用你的眼睛去‘抓’住每一个镜头！想象它们是你最渴望的观众！笑！给我笑！笑得甜一点！再甜一点！你他妈死了爹妈吗？哭丧着脸给谁看？！”
强光灼烤着我的眼睛，刺目的红光像针一样扎进视网膜。我感觉自己的脸像戴上了一副僵硬的面具，拼命地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甜的笑容，可镜子里的自己，那笑容扭曲而怪异，比哭还要难看十倍。
“停！笑得像鬼！重来！眼神！给我眼神！空洞得像死鱼眼！要放光！放电！懂不懂什么叫‘灵气’？你当初那点灵气被狗吃了？”赵明的咆哮如同炸雷，在狭小的空间里反复震荡，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训练结束后，我几乎是爬着回到那个狭小的宿舍。迅速冲进卫生间，对着肮脏的马桶剧烈地干呕，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苦涩的胆汁。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脑海里全是那密密麻麻、闪烁着红光的镜头，还有赵明那张扭曲咆哮的脸。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奶奶……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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