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切的开始

凌晨五点我被噩梦惊醒。妈妈关切地上楼看望我。她在我床头坐了一会，问我是不是害怕明天的到来，我说不是。我告诉她已经没事了，去睡觉吧。她不放心，但还是走了，没有关灯。我躺在软软的床上望着亮亮的灯。好黑，好闷，好窒息。噩梦其实从未离开过我。

我刚刚骗了她。我对明天怕得要死。怕到想要从窗户口直接跳下去，或者偷偷溜出去把柜子里的安眠药都咽了，再或者用数据线把自己的脖子吊起来，但我不想割腕，因为每次拿起小刀就会想起妈妈充满泪水的眼眶，那么无助、可怜的望着我，她央求我别离开她。我不想让妈妈伤心，不想看她流泪，所以我换了一些地方割，比如大腿根。我总是忍不住，其实不痛的，就像是和自己的身体玩了一场游戏，只不过游戏结束后你受了点伤，流了点血罢了。

我又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知道，那是妈妈睡在了沙发上。她总是这样。我告诉过她让她别这么担心。但她总是不信我。我不喜欢她这一点。我只是病了，不是疯了。她是我的监护人，不是监狱长。

当然，外面有很多人都觉得我疯了。这也是为什么半年前妈妈带我离开了那里。我不想卖惨。我问她，错的不是我，为什么离开的是我。妈妈摸了摸我的脸，说我们只是去一个更好的地方。搬家公司的车停在小巷子口，被人用红漆画上了看不懂的咒符。妈妈疯了似的冲进巷子大喊你们还要我们怎么样。没有人回答她。回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声。本该如此。这世界早就疯了。得不到回答的问题为什么还要问呢。白费力气。

我坐在颠簸的车上。听妈妈不停地给司机道歉。我悄悄地抱紧了自己。这没什么的。我安慰自己。不过就是有人不想要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罢了。那我也不稀罕活着。所以当时只是巧好箱底刚好有块铁片罢了。那是我第一次割腕。

唔跑题了，咱们还是来聊聊明天吧。有时我真想把自己的大脑砸碎，因为它总是不听我的使唤。

我们回到了我小时候长大的地方，一个远离城市的乡镇。我办了转学。尽管妈妈很担心我。但我确实想不到我这个年龄的小孩除了能上学还能干嘛。把我放在家里和自己的意志力斗智斗勇，或许哪天想死的欲望战胜了活着的希望，我就真的离开这个世界了。我其实不在乎活不活着，我只是担心妈妈会伤心。所以我办了转学。

这跟明天有什么关系？因为明天是开学的第一天。

对，我又说谎了。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去上学。一想到上学我就忍不住的想吐。我没有吃坏肚子，医生说这叫躯体化，他建议我不要上学了。但我还是想去。我想表现得和正常孩子一样。我想让妈妈有个正常的小孩。正常的孩子一想到开学也会不高兴，所以我把自己的呕吐归结为不开心。我只是更不开心罢了。

新的开始，我想。我可以重新开始了。或许这回同学们能够接纳我了。或许他们不会再把我的头摁进厕所的拖把里，不会再用教师的三角尺鞭笞我新划的伤痕，不会再把我推到天台边怂恿我跳下去。或许这真的是个新的开始。或许我真的会遇到好的同学。

这样想着，我倒有点困了。于是，我又重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