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遮光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狭长的光带。公寓里异常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暴风雨过后的、略带滞涩的平静。
汪硕醒得很早,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未眠。昨夜那场激烈的对峙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父母震怒而痛心的脸,汪朕那双偏执到近乎疯狂的眼睛,以及池骋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坚实背影……各种画面交织,让他心绪难平。
他轻轻挪动身体,发现自己依旧被池骋从身后紧紧圈在怀里。池骋睡得似乎很沉,呼吸平稳悠长,手臂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箍在他腰间,仿佛生怕他在睡梦中消失一般。汪硕没有动,只是静静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热和心跳,一种奇异的安心感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虚脱,缓缓流淌过四肢百骸。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这个认知清晰而有力。
小心翼翼地挪开池骋的手臂,汪硕起身下床。他赤脚走到客厅,发现主卧室的门紧闭着,里面没有动静,父母可能因长途劳顿和情绪冲击还在沉睡。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轻轻拉开一角窗帘。
晨光熹微,城市在脚下缓缓苏醒,车流如织,一切如常。但汪硕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他与汪朕之间那层虚伪的、维系了二十多年的“兄弟”面纱被彻底撕碎,露出了底下狰狞而真实的关系。而父母,也被迫直面了这不堪的真相。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解脱,有对父母的心疼,也有对未来的不确定。但他没有后悔。与其在虚假的平静中被蚕食殆尽,不如撕裂一切,求得一线生机。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汪硕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池骋走过来,身上还带着被窝里的暖意,极其自然地从身后环住他的腰,下巴轻轻搁在他肩膀上,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汪硕放松地靠进他怀里,目光依旧望着窗外。
池骋收紧手臂,侧头亲了亲他的耳廓:“别想了,都过去了。有我在。”他的语气笃定,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汪硕轻轻“嗯”了一声,顿了顿,低声道:“…谢谢。”谢谢他昨晚的挺身而出,谢谢他此刻的陪伴。
池骋低笑,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他嵌入怀里:“又谢?光说不行,得来点实际的…”他话音未落,嘴唇就凑过来,寻着他的唇角。
汪朔偏头躲了一下,耳根微热,手肘不轻不重地往后顶了他一下:“…别闹,爸妈在呢。”
池骋这才悻悻地停下动作,却依旧抱着他不放,像只大型犬一样蹭了蹭他的颈窝:“行,先记账上。”
这时,主卧室的门轻轻打开,汪母走了出来。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下的乌青明显,但看到相拥站在窗边的两人时,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小硕,池骋,你们醒了?”汪母的声音有些哑,“我…我去弄点早餐。”
“妈,您别忙了,”汪硕想从池骋怀里挣开,“我来吧,或者…叫外卖?”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池骋,池骋在生活琐事上的“无能”他是清楚的。
池骋立刻会意,松开汪硕,对汪母露出一个爽朗却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阿姨,您和叔叔休息。早餐我来解决,保证…呃,饿不着!”他拍胸脯保证,但眼神里明显透着一股“靠不住”的气息。
汪母看着池骋那副样子,又看看自己儿子,无奈地摇摇头,脸上却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算了,还是我来吧。你们年轻人…别把厨房点了。”她说着,挽起袖子走向厨房。
池骋挠了挠头,有点讪讪地,但还是跟了过去,嘴上说着:“阿姨,我给您打下手!洗菜递东西我在行!”试图表现一下。
汪硕看着池骋笨拙地跟在母亲身后,想帮忙又怕添乱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这种笨拙的真实感,反而比刻意的完美更让人安心。
早餐的气氛有些沉闷。汪父也起来了,他沉默地吃着东西,眉头紧锁,显然还在消化昨夜冲击性的事实和家庭关系的巨变。他偶尔抬眼看看汪硕,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愧疚;看向池骋时,则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其“不太靠谱”的担忧。
饭后,汪父放下筷子,沉声开口:“小硕,我和你妈商量过了。这段时间,你就先住在这里,或者…跟我们回老宅住,更安全些。”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池骋,“池先生,这次多谢你。不过,关于小硕今后的安排…”
“爸,”汪硕打断了他,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我想住在这里。”他看了一眼池骋,继续道,“池骋会…安排好一切。而且,我不想再像个易碎品一样被藏起来。”他的眼神里带着经历过风雨后的坚韧。
池骋立刻接口,态度恭敬却不失强硬:“叔叔阿姨请放心,虽然我做饭不行,但安保和照顾人绝对没问题!我已经安排了最靠谱的厨师和家政,保证硕硕吃得健康住得舒服。这里很隐蔽,安保系统也是最高级别。而且,”他看向汪硕,眼神温柔,“硕硕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他感到自由和安心的地方,而不是另一个牢笼。”
汪父汪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妥协。他们明白,儿子已经长大了,经历了这么多,他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和陪伴。池骋虽然在某些方面显得“不靠谱”,但那份真诚和不顾一切的守护,却是显而易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