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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阿禾的根

秋末的雨,总带着股透骨的凉。

我把最后一捆编好的竹筐搬到屋檐下,看着院角那丛被雨水打蔫的野菊,心里慢慢盘算起一个念头。萧彻那日走得匆忙,眼神里的震动虽淡,却被我牢牢抓在眼底——他或许不在乎阿爹的死活,但他对我这个“死而复生”的罪臣之女,终究是留了点异样的心思。

这就够了。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近他身、能让他疼的机会。

村里的李寡妇要去镇上卖新收的栗子,托我帮着照看她那两个总爱爬树掏鸟窝的儿子。我应了,却在她临走前,状似无意地提了句:“听说镇上最近不太平,前几日我去卖筐,见着几个面生的汉子,盯着独身的妇人看呢。”

李寡妇是个胆小的,当即变了脸色,拉着我的手不肯放:“阿禾妹子,这可咋整?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一筐栗子,要是遇上歹人可咋办?”

我垂着眼,声音低哑:“要不……你晚些走?听说瑞王殿下这几日在县里巡查,若能遇上他的仪仗,跟着走一段,总稳妥些。”

李寡妇眼睛一亮,又犯了难:“可我哪知道殿下啥时候经过啊?”

“我前日去县里送筐,听衙役说,殿下每日辰时会从东门出,去城郊的农庄看收成。你卯时动身,到东门等着,说不定能遇上。”我抬眼,看着她,“只是……殿下仪仗金贵,咱们寻常人哪敢上前攀附?若是被驱赶,反倒不美。”

“那、那咋办?”

“我跟你一起去。”我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去试试。当年我虽在宫里待过几日,却没见过殿下真容,或许……他看在我曾是宫人的份上,能网开一面。”

李寡妇千恩万谢,我却只看着檐角滴落的雨水,心里一片冰凉。

第二日卯时,天还黑着,我就跟着李寡妇上了路。她背着沉甸甸的栗子筐,一路絮絮叨叨,说若是能平安把栗子卖了,就给儿子扯块新布做棉袄。我听着,偶尔应一声,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藏着的那把小匕首——那是阿爹年轻时在军中用的,后来被他磨成了削竹篾的工具,锋利得很。

到了东门外,果然远远看见了萧彻的仪仗,玄色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卫兵肃立,气势慑人。李寡妇吓得腿都软了,把栗子筐往我手里一塞,躲在树后不敢露头。

我深吸一口气,攥紧了筐绳,一步步朝着仪仗走去。

“站住!何人擅闯?”卫兵厉声呵斥,长矛瞬间对准了我。

我慌忙跪下,把栗子筐举过头顶,声音发颤:“民女阿禾,求见瑞王殿下!民女……民女有要事禀报!”

周围的卫兵都笑了,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走过来,踢了踢我的筐:“哪来的村妇,也敢惊扰殿下?滚!”

“殿下!”我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民女是当年从宫里出来的阿禾啊!殿下不记得了吗?民女有关于宫中旧人的消息,要亲口告诉殿下!”

我赌他会好奇。他那样的人,掌控欲极强,宫里的人、事,哪怕是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存在,他也容不得脱离掌控。

果然,仪仗里传来一声低沉的“让她过来”。

我被卫兵推搡着往前走,膝盖在石子路上磕得生疼,却死死盯着那顶八抬大轿。轿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露出萧彻那张冷峻的脸。

“你有什么消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什么温度。

“民女……民女不敢在这里说。”我低下头,声音压得极低,“是关于……当年伺候过殿下的兰贵人。”

兰贵人是当年宫里的一个美人,因得罪了皇后,被秘密处置了,对外只说是病逝。这事知情人不多,我也是偶然听宫里的老嬷嬷闲聊时提过。我赌萧彻会在意——不是在意兰贵人,而是在意这“秘密”是否会外泄。

萧彻的眼神果然沉了沉:“进轿说。”

卫兵想拦,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我提着那筐栗子,低着头钻进了轿内。轿子里空间不大,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和他身上的气息一样,冷冽而霸道。

他看着我,开门见山:“兰贵人怎么了?”

我放下栗子筐,手指悄悄摸到了袖中的匕首,脸上却挤出一副惶恐不安的神情:“殿下,当年兰贵人死前,曾托民女……”

话没说完,我突然捂住肚子,疼得弯下腰:“啊……我的肚子……好疼……”

萧彻皱眉:“你怎么了?”

“不知道……许是早上吃了凉的……”我疼得浑身发抖,眼神却偷偷瞟着他,“殿下……民女快不行了……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民女一口热水……”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似乎在判断真假。轿外的卫兵听见动静,问:“殿下,需要传太医吗?”

“不必。”萧彻冷冷道,“去附近农户家讨碗热水。”

卫兵应声而去。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我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也能感觉到他落在我身上的审视目光。我咬着牙,疼得更厉害了,额头抵着轿壁,肩膀微微颤抖——这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紧张让我的胃确实抽痛起来。

就在卫兵的脚步声远去,萧彻的注意力稍稍松懈的瞬间,我猛地抬起头,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直刺他的心口!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为阿爹报仇!

可他毕竟是习武之人,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匕首出鞘的同时,他手腕一翻,就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我的骨头。

匕首离他的胸膛只有寸许,却再也刺不进去。

萧彻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像淬了冰的刀子,死死盯着我:“你想杀本王?”

我的手腕疼得快要断掉,却不肯松手,红着眼瞪他:“萧彻!你害死我阿爹,我要你偿命!”

“就凭你?”他嗤笑一声,手腕猛地一拧。

“啊——”剧痛传来,匕首“哐当”一声掉在轿板上。他反手一推,我重重地撞在轿壁上,喉头一阵腥甜,差点吐出血来。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和……一丝困惑?

“老根的死,与本王何干?”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本王给过他生路,是他自己不识好歹,非要等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你胡说!”我挣扎着爬起来,指着他骂,“若不是你抢走我,他怎会病死?若不是你把我当成棋子,他怎会落得那般下场?你欠他的!欠我的!”

“棋子?”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也配?”

就在这时,讨水的卫兵回来了,掀帘看到轿内的情景,大惊失色:“殿下!”

萧彻看都没看他,只是盯着我,缓缓道:“把她拖下去,关起来。”

卫兵上前架住我,我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被拖出轿子的那一刻,我回头看他,他正弯腰捡起那把匕首,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上面的指纹,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件垃圾。

我知道,这次的计划失败了。

可我不后悔。

至少,我刺出了那一刀。

萧彻,你等着。这只是开始。只要我没死,就一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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