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虹落脚时踩碎了块骰子，象牙白的碎片陷进地毯绒毛里。周遭骤然亮起暖黄灯光，十二张雕花座椅围着长桌铺开，桌上摆着倒扣的卡牌，边缘泛着冷铁般的暗光。

“欢迎来到狼人杀终极场。”机械音从头顶垂落的水晶灯里渗出来，带着电流的毛刺感，“本局为‘生死模式’，被票选出局者，将真实消亡。”

月虹扫过四周。十一个“玩家”里，有面色惨白的学生，攥着公文包发抖的上班族，还有个眼神阴鸷的男人正用指甲刮着桌面。她挑了张靠窗的椅子坐下，红发垂在肩侧，在暖光里像团随时会燃起来的火。

“规则如下：”系统的声音陡然拔高，“每晚狼人可猎杀一人，神职拥有特殊技能，平民仅能投票。出局者——”它顿了顿，灯光突然暗了半分，“将被这空间彻底吞噬，连灰都剩不下。”

那学生“啊”了一声，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上班族脸色更白，公文包被攥得变了形。

月虹却屈指敲了敲桌面，声音清冽：“有点新意。但比起我前公司年会的‘背锅局’，这惩罚算轻的。”

系统似乎卡了下，水晶灯晃了晃：“请玩家保持严肃！现在分发身份卡。”

卡牌自动飞到每个人面前。月虹掀开，黑底银纹的牌面上印着“猎人”。她挑眉，指尖在“开枪带走一人”的说明上划了圈——倒比她以前带的实习生靠谱，至少不会临阵掉链子。

“天黑请闭眼。”

灯光彻底熄灭，伸手不见五指。耳边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有人在刻意压抑呼吸。月虹靠着椅背，听着黑暗里的动静：三点钟方向有轻微的脚步声，七点钟方向传来指甲掐进肉里的闷响，还有……桌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带着湿滑的黏腻感。

“狼人请睁眼，选择猎杀目标。”

黑暗中亮起两束幽绿的光，像野兽的眼睛。月虹眼皮都没抬，她能感觉到那目光在自己身上停顿了片刻，随即移开——大概是她周身那点若有若无的火气，让对方觉得不好惹。

片刻后，系统宣布：“狼人猎杀结束。天亮了，昨晚……6号玩家出局。”

灯光亮起时，那学生已经不见了。他坐过的椅子上只剩一摊深色的污渍，像被什么东西啃噬过。上班族发出压抑的啜泣，阴鸷男人舔了舔唇角，眼神发亮。

“开始警长竞选。”

月虹没参与。她看着其他人互相攻讦，有人指证阴鸷男人夜里有动静，有人怀疑那个一直沉默的女人是狼人。吵到最后，阴鸷男人靠着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拿到了警徽。

“发言时间。”系统催促。

轮到月虹时，她漫不经心地指了指阴鸷男人：“他是狼。”

满桌哗然。阴鸷男人猛地拍桌：“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看你才是狼！红头发的妖女！”

“凭这个。”月虹抬手，指尖悬在男人头顶。一缕暗红色的雾气正从他领口往外冒，带着和17号巷那老婆婆相似的腐味，“昨晚你起身时，踩碎了我掉在地上的魂灯火星，现在还沾着点灼烧的焦味呢。”

男人脸色骤变。

“还有，”月虹看向那个沉默的女人，“你是女巫吧？昨晚救了3号，现在手里该剩瓶毒药了。”

女人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

系统的机械音带上了点僵硬：“玩家请基于逻辑推理，而非……”

“我管你什么逻辑。”月虹打断它，红发微微晃动，“在我这儿，撒谎的人身上都带着味儿。就像以前开会时，老板说‘这个项目不加班’，那股子心虚的馊味，隔着三张办公桌都能闻见。”

她站起身，桌上的猎人牌突然浮起，化作把泛着银光的短枪。

“今天就投他。”月虹掂了掂枪，“他要是出局翻牌不是狼，我开枪自带走人。”

这话一出，原本犹豫的人立刻倒戈。投票结果毫无悬念，阴鸷男人被票选出局。他在消失前发出凄厉的嘶吼，身体化作黑烟时，果然显露出狼头的虚影。

系统沉默了片刻，灯光忽明忽暗。

“天黑请闭眼。”它的声音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第二晚，狼人杀了那个上班族。天亮时，月虹直接点出了最后一只狼——正是那个之前指证阴鸷男人最积极的家伙，身上带着和死去男人相同的腐味。

“你昨晚杀他时，踩碎了他公文包里的计算器，现在鞋跟还沾着点塑料渣。”月虹指了指他的鞋，“就像以前同事抢功劳时，总忘了擦掉文件上自己的咖啡渍，蠢得显眼。”

最后一只狼出局时，系统的声音都在发颤：“本……本局结束，好人阵营获胜。”

长桌和座椅开始虚化，空间边缘泛起涟漪。月虹接住飞回手中的魂灯，转身走向下一个传送门。

“你这游戏漏洞太多。”她回头瞥了眼闪烁的水晶灯，“比我以前做的bug测试报告还潦草。下次弄难点，最好能赶上我老板画的饼那么大——至少看起来能唬人。”

系统没再说话，大概是被噎住了。月虹踏入传送门时，听见身后传来数据紊乱的滋滋声，像是在抓狂，又像是在恐惧。

她笑了笑，理了理红发。下一个世界会是什么？最好能比应付绩效考核更费点劲，不然实在太无聊了。

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