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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麻煞的KPI

怪奇物语(中夏篇)

新婚夜新娘突然力大无穷,咬人啃桌,众人束手无策。

道士掐指一算:“披麻煞附体,专寻恶人!”

新娘突然开口,用男人声音历数新郎罪行。

众人惊愕间,一道天雷劈下,新郎当场毙命。

新娘恢复清醒,茫然四顾:“刚才谁在说话?”

王二狗要成亲了!

王二狗是谁?乃是本县数一数二的富户王老爷的独子。这名字听着土气,可架不住人家祖上积德,坐拥良田千顷,库房里的银子堆得能压塌三间瓦房。王老爷晚年得子,对这根独苗苗,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要星星不敢给月亮。二狗少爷长到十八岁,除了体重和脾气与日俱增,旁的能耐一概欠奉。饶是如此,王老爷依旧觉得自家儿子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地上的麒麟儿转世,配个公主都嫌委屈,非得找个天仙似的媳妇儿不可。

新娘子李翠花,名字也带着泥土的芬芳,是邻县李秀才的闺女。李家清贫,李秀才却是个有风骨的,本不愿攀附王家这门“高枝”。奈何王老爷手眼通天,软硬兼施,加上李秀才娘子瞧着王家那流水般抬来的聘礼,眼睛都直了,枕头风吹得李秀才晕头转向,稀里糊涂便点了头。翠花姑娘,模样是顶顶好的,柳叶眉,杏核眼,身段窈窕,性子也温顺,只是眉宇间总笼着一层薄薄的愁云,像江南三月的烟雨,挥之不去。

吉日一到,王家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鞭炮放得震耳欲聋,半个县城都听得见。宾客如云,流水席从正午一直摆到日头偏西。王二狗穿着大红喜袍,腆着肚子,一张胖脸笑得油光锃亮,活像刚出锅的酱肉包子。他挨桌敬酒,脚步虚浮,舌头打结,嘴里喷着酒气:“喝!都给本少爷喝!今儿高兴!娶了个天仙!嘿嘿……”

新房内,红烛高烧,锦被绣褥,一派喜气洋洋。翠花顶着沉重的凤冠,端坐床沿,听着前院的喧嚣,一颗心却沉甸甸的,像坠了块冰凉的石头。她偷偷掀起盖头一角,瞥见窗外沉沉夜色,心里那点愁绪,愈发浓重了。

月上中天,宾客渐渐散去。王二狗被两个小厮架着,一步三摇地撞进了新房。他醉眼朦胧,瞅着床边那抹窈窕的红色身影,嘿嘿傻笑着扑了过去:“娘子……我的好娘子……让相公……亲香亲香……”

翠花吓得往后一缩,凤冠上的珠翠叮当作响。

就在这时,平地卷起一股阴风!那风来得邪门,毫无征兆,吹得窗棂“哐啷”作响,案上两支小儿臂粗的红烛,“噗”地一声,竟齐齐灭了!新房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谁?谁他妈吹灯?”王二狗酒醒了一半,又惊又怒地吼道。

话音未落,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寒之气,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翠花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凉意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激得她浑身汗毛倒竖!她“啊”地尖叫一声,那声音却陡然变得粗嘎怪异,仿佛喉咙里塞了一把砂砾。紧接着,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王二狗借着月光,看见翠花身子筛糠似的抖,心里发毛,壮着胆子想去扶她。

手刚碰到翠花的胳膊,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传来!王二狗那两百来斤的身子,竟像个轻飘飘的稻草人般,被翠花随手一抡,“嗖”地一声飞了出去,“咚”地撞在对面墙上,又软软地滑落在地,摔得他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杀猪般嚎叫起来。

“哎哟!我的亲娘诶!疼死我了!”

这动静惊动了外面守夜的家丁婆子。众人提着灯笼,撞开房门冲了进来。灯笼光下,只见新娘子李翠花直挺挺地站在屋子中央,双目圆睁,眼珠子却翻得只剩下森森眼白,脸上肌肉扭曲,嘴角咧开一个极其诡异瘆人的笑容。她头上那顶沉重的凤冠不知何时已被甩落在地,珠翠散了一地。

“少奶奶!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一个胆大的婆子颤声问道。

翠花猛地转过头,那双没有黑眼仁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那婆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突然,她身形一晃,快如鬼魅,瞬间扑到桌边,张开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对着坚硬的红木桌角,“咔嚓”就是一口!

“嘎嘣!”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那坚硬的桌角,竟硬生生被她咬下一大块木头!她嚼也不嚼,“呸”地一声吐在地上,木屑纷飞。

所有人都吓傻了,呆若木鸡。

“鬼……鬼啊!”不知谁先喊了一嗓子,众人如梦初醒,顿时炸了锅,哭爹喊娘,屁滚尿流地往外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连摔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王二狗,也被两个还算忠心的家丁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留下满地狼藉和那兀自对着桌子磨牙的“新娘子”。

消息像长了翅膀,天还没亮就飞遍了县城。王老爷急得嘴角燎泡,捶胸顿足:“我的儿啊!我的新媳妇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哟!”管家还算清醒,提醒道:“老爷,这事儿邪性,怕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得赶紧请高人!”

王老爷一拍大腿:“对对对!快!快去城南青牛观请张道长!多备银子!要快!”

日上三竿,一位身着青色道袍、手持拂尘的老道,在王家管家点头哈腰的引领下,迈着方步,踏入了王家大门。这位张道长,须发皆白,面色红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他捋着长须,在新房外转了一圈,又掐着手指头,口中念念有词,眉头越皱越紧。

王老爷和王二狗(此刻已被人搀扶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巴巴地望着他,大气不敢出。

半晌,张道长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无量天尊!好重的煞气!”

“道长!到底是什么东西作祟啊?”王老爷带着哭腔问。

张道长面色凝重,一字一顿:“此乃‘披麻煞’!”

“披麻煞?”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此煞非同小可!”张道长解释道,“乃含冤负屈、怨气冲天而死的凶魂所化,最是暴戾!寻常鬼物,不过吓人作祟,此煞却披着生人看不见的‘麻衣’,专一寻那世间大奸大恶、血债累累之徒,附其身,控其神,借其口,诉其冤!直至引来天罚,玉石俱焚!”

他目光如电,扫过惊魂未定的王二狗,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此煞不寻善地,不扰良民,只缠恶人。敢问府上……近日可曾做过什么亏心之事?”

王二狗被张道长那眼神看得心里发毛,肥胖的脸上血色褪尽,眼神躲闪,强撑着叫道:“胡……胡说!我王家世代积善,能有什么亏心事!定是这妖道危言耸听!快!快把这煞给我除了!多少钱都行!”

张道长冷哼一声,拂尘一摆:“此煞戾气已成,附体已深,强行驱除,恐伤及无辜生人性命。况且……”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然正气,“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该来的,躲不过!”

话音刚落,新房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李翠花,或者说,披着李翠花皮囊的那个“东西”,一步一步,僵硬地走了出来。她依旧翻着白眼,脸上挂着那副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容。院子里阳光正好,可所有被她“目光”扫到的人,都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头顶。

她走到院子中央,站定。然后,缓缓抬起手,指向瘫软在椅子上面无人色的王二狗。

一个粗嘎、浑浊、带着浓重痰音的男人声音,猛地从她喉咙里爆发出来,响彻整个王家大院:

“王二狗!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抬起头来!看看老子是谁!”

这声音一出,满院皆惊!王二狗更是浑身一抖,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指着翠花,嘴唇哆嗦着:“你……你……”

那“男人”的声音继续咆哮,带着滔天的怨毒,语速极快,竟像唱戏文般抑扬顿挫,还带着点诡异的押韵:

“三年前,城西杨柳坡!月黑风高夜!你见色起意,强掳民女张小妹!她抵死不从,你恼羞成怒,竟将她……活活掐死!尸身抛入枯井!可还记得?!”

“去年秋,佃户刘老栓!只因交不起你强加的租子!你纵恶仆,将他双腿打断!寒冬腊月,他一家五口,冻饿而死!尸骨未寒!可还记得?!”

“上月里,你看中李秀才家传古画!强买不成,便设毒计!诬陷他偷盗!害他锒铛入狱!屈打成招!家破人亡!你才如愿!强娶他女!可还记得?!”

这一桩桩,一件件,血泪控诉,如同炸雷,劈在每个人心头!有些事,坊间早有风闻,只是碍于王家权势,无人敢言。如今被这披麻煞借新娘之口,用如此诡异的方式当众揭穿,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宾客、家丁、婆子,全都目瞪口呆,看向王二狗的眼神,充满了震惊、鄙夷和恐惧。王老爷面如死灰,瘫在太师椅里,手指着儿子,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二狗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煞白如纸。他瘫在椅子上,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臊臭弥漫。他嘴唇翕动,想辩解,想否认,想怒骂,可在那双只有眼白的眸子“注视”下,在那滔天的怨气压迫下,他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如同一条离水的鱼。

“血债……血偿……”那粗嘎的男声带着刻骨的恨意,从翠花口中吐出最后四个字。

话音未落,朗朗晴空,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

“咔嚓——!!!”

一道刺目欲盲的惨白电蛇,撕裂湛蓝的天幕,如同九天之上神祇掷下的审判之矛,精准无比地直劈而下!不偏不倚,正正轰在王二狗头顶!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众人只觉眼前强光一闪,耳中轰鸣,脚下地面都猛地一颤。待强光散去,烟尘稍落,只见王二狗刚才坐的那张紫檀木太师椅,连同椅子上的王二狗,已然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个焦黑的浅坑,坑里冒着缕缕青烟,散发出一股皮肉焦糊的怪味。坑边散落着几块黑乎乎的、勉强能看出是人体组织的残骸。

刚才还喧嚣的大院,此刻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只有那袅袅的青烟,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站在院子中央的“李翠花”,身体猛地一软,像被抽掉了骨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旁边一个胆大的婆子下意识地抢上前扶住。

翠花悠悠醒转,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眸子黑白分明,清澈如水,带着初醒的茫然和惊惶。她环顾四周,看着满地狼藉,看着众人惊恐未定的脸,看着那个还在冒烟的焦黑浅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凌乱的大红嫁衣,小脸上写满了困惑。

她揉了揉额角,声音细弱,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浓的不解:

“咦?刚才……谁在说话?好吵啊……”

一阵穿堂风掠过,卷起地上的灰烬和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飘向天际。院中那株百年老槐树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一声悠长的叹息。

众人依旧沉默着,无人回答新娘的问题。只是看向她的目光,复杂难言,敬畏中夹杂着深深的怜悯。

张道长收起拂尘,望着那袅袅散去的青烟,又瞥了一眼焦坑旁几块不成形的焦炭,捋了捋长须,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啧,这季度业绩……算是超额完成了。阎王爷那儿,总该批几天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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