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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债滚成球

怪奇物语(中夏篇)

瓢泼大雨,长街无人。陈员外刚迈出“醉仙楼”的门槛,一把油腻腻的紫砂壶就贴着他鼻尖飞了过去,砸在门柱上,“啪啦”碎成八瓣!

“赊账?!我醉仙楼的百年招牌是你个赖账鬼能踩的?!”酒楼掌柜老王的胖脸气成了酱猪肝色,唾沫星子伴着雨点喷了陈员外一身。

陈员外尴尬地抹了把脸,讪笑:“王兄息怒,息怒!今儿是真没带……下回!下回一定连本带利……”话没说完,后脖领子猛地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拖得踉跄后退——是醉仙楼两个光膀子的厨子,胳膊粗得赛砧板。

“下回?上回欠的‘胭脂香’姑娘脂粉钱结了吗?上上回欠的‘回春堂’人参款清了吗?”一个梳油头、穿绸衫的瘦高个阴恻恻堵在门口,手里转着两颗明晃晃的包金铁核桃。正是开赌档的赵三爷。

陈员外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完了。

“甭跟他废话!”油头赵三爷“嘎嘣”捏响铁核桃,“哥几个,按老规矩——丢进酱缸腌入味儿!腌够时辰卖咸菜摊抵债!”

“哎呦喂我的爷!别——”陈员外杀猪般嚎起来,“我有宝!家传的翡翠扳指儿!值三百两!”

油头嗤笑:“你那破扳指前年就押给城西李寡妇抵风流债了!动手!”

两个光膀子的厨子力大无穷,拽小鸡仔似的把哀嚎的陈员外拖向后院。泥泞的院子里,一口半人高、酸气冲天的黑皮大酱缸正敞着盖子等人。眼看陈员外就要头下脚上栽进去做“人酱”,斜刺里猛地冲出一人!

“且慢!”来人精瘦,三角眼贼亮,正是欠了一屁股“胭脂香”的胡求!他噗通跪在泥里,雨点砸得他睁不开眼:“三爷!三爷高抬贵手!他……他还欠着我二两银子的‘指点费’没结呢!让他先还我的!我的债短!”

“屁!”酱缸边的陈员外挣扎着骂,“上个月你说帮我疏通衙门,二两银子早让你赌光了!”

油头赵三爷被这俩活宝气得太阳穴直跳,不耐烦地一挥手:“都他妈腌进去!一个红油麻辣味!一个蒜泥白肉味!凑个双拼!”

一场混战瞬间爆发。胡求精得像泥鳅,抓起手边的盐块、酱耙乱丢乱舞,企图突围。陈员外也不甘坐以待毙,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醋坛子。酸液混着泥浆流了一地,滑得抓人的厨子东倒西歪。混乱中,不知是谁一记黑拳捣在胡求太阳穴上!

胡求“呃”地一声闷哼,连滚了几圈,仰面朝天倒在酱缸边的烂泥里。大雨浇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瞪着眼,胸口起伏几下,不动了。一股淡淡的、混着水腥的铁锈味,悄悄渗入浓重的酱醋酸气中。

油头赵三爷心头咯噔一下,伸脚踹了踹胡求小腿:“喂?装死?” 没动静。

旁边一个厨子蹲下,伸手一探鼻息,脸唰地白了:“老……老板……没……没气儿了!”

雨骤然停了。喧嚣瞬间死寂。院中众人像被施了定身法,连刚才还在蹬腿的陈员外都僵住了,脸上酱泥混着惨白,只剩眼珠子惊恐地乱转。

油头赵三爷脸也白了,捏着铁核桃的手抖了一下:“晦气!真他娘晦气!赶紧!弄走!弄远点儿!别脏了我的缸!”

两个大厨如蒙大赦,一个抄肩膀一个抄腿,抬死狗似的抬起胡求冰凉的身体。穿过死寂的后堂,拉开门闩,悄无声息地把他扔在了酒楼后巷尽头,最脏最臭的垃圾堆旁。几片烂菜叶盖住了胡求煞白的半张脸。

巷尾垃圾臭气熏天。胡求的尸体冰冷僵硬,雨水顺着破衣烂衫往下淌。他瞪着灰蒙蒙的天,眼珠空洞。

忽然,尸体旁边污浊的小水洼,“咕噜”冒起一个浑浊的水泡。

一只惨白的、关节扭曲肿胀的手,猛地从水洼的泥浆里探了出来!接着是另一只!两只手胡乱抓挠着湿滑的污地,一个同样惨白、眼珠却闪烁着诡异怨毒的“人”,竟生生从污秽不堪的泥浆里爬了出来!那身形,那眉眼,赫然是另一个胡求!

“胡求”低头,茫然地看着自己半浸在泥里的尸身。又抬头,望向醉仙楼那堵隔开灯红酒绿的冰冷后墙。一股无边无际的寒冷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魂灵?!他死了?!他真的因为二两银子被人一拳打死了?!

“老……老天爷啊……”新生的鬼魂发出一声低哑干涩的嚎哭,“我冤啊!我冤——!”那声音像生锈的铁钉刮在棺材板上。无尽的怨愤和不甘如同滚烫的岩浆在他虚幻的魂体里翻涌膨胀!

就在这时,一个钩子,带着刺骨的阴寒,猝不及防从背后勾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往前一拽!

“哎呦!”胡求的鬼魂差点被勒断气(魂气?),整个人被拖拽得离地飞起!眼前景物瞬间模糊拉伸,耳边风声呼啸。再“噗通”落下时,已身处一个森冷空旷的巨大殿堂!青灰色巨石垒就,四周墙上跳动着幽绿诡谲的鬼火,照得殿堂中央高踞石座上一个巨大身影半明半暗。那身影青面獠牙,眼如车轮,手中把玩着几条滋滋冒着寒气的粗大锁链,说不出的威严恐怖。

下面乌泱泱跪着一片黑影,个个瑟瑟发抖。

“下……下跪何人?”石座上雷鸣般的声音震得胡求魂体发颤。是阎罗王!

胡求一个激灵,吓得五体投地,把脑袋在冰冷的石砖上磕得砰砰响:“阎王爷!青天大老爷!小的胡求……冤啊!!小的就是欠了赵三爷二两赌债!为讨债才去醉仙楼……结果那杀千刀的醉仙楼掌柜手下!好狠的心!一拳!就一拳把我给打……”悲从中来,魂体抽搐着嚎啕大哭,“我还没娶上媳妇!没给老胡家留根儿!我那祖传的赖账手艺……哦不,是做生意的奇才……”

“啪!”一条黑沉沉的锁链重重抽在他面前的石砖上,火花四溅!“放肆!”阎罗声如洪钟,“人世间公案已了,生死簿上明明白白!你有何冤屈?”

胡求哭得更响:“有啊!王爷!那赵三爷欠了城南张屠户半扇猪肉三年没给!张屠户欠了东庄李大娘养老钱十年不还!李大娘还……”他开始掰着指头如数家珍,把整个县城的三角债、五角债、甚至他听墙角听来的八竿子打不着的陈年赖账都倒了个底儿掉!

“……一环套一环!王爷!全是死债坏账啊!他们没死,凭什么单单勾了我这条还不起三两银子的苦命鬼啊!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阎罗那巨大的车轮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厌烦。他手指在宽大漆黑的袍袖里掐了个诀。

“呱——呱——!”

两声刺耳的乌鸦叫突然自殿顶穹窿传来!

胡求一愣,抬眼望去。

只见幽深的殿顶高处,两点红光骤然亮起!如同两颗烧红的炭!接着翅膀拍动空气的“噗啦”声急速接近!劲风刮面生疼!两个黑影挟着刺鼻的硫磺焦臭,快如闪电般俯冲下来!

竟是两只磨盘大小、周身黑毛如火燎过般焦卷的巨大乌鸦!鸟嘴里喷着火星,漆黑的眼珠死死盯住地上的胡求!不!那眼神不像是鸟,更像两个盯着砧板上肥肉的阴森老狱卒!

胡求的魂体瞬间吓得缩成一团寒雾!这鸟……这鸟要吃鬼?!

一只黑鸦俯冲至胡求上方,利爪如钩,“嗤啦”一声,在他魂体上划过!没有血,只有一道深可见骨的、黑烟滚滚的伤痕!钻心的剧痛直入魂魄!

“嗷——!”胡求凄厉惨叫,连滚带爬想逃!另一只巨鸦已堵在后路,粗大的鸟喙当头啄下!

“呱呱!不识相的小鬼!”叼胡求来的鬼差躲得远远的,抱着铁链阴笑,“敢在王爷面前聒噪!看三只地狱冥鸦不把你啄成破麻袋!连这殿里的青石方砖都啄掉漆了三层!”

胡求魂飞魄散!什么怨气什么冤屈全吓没了!只剩下最本能的恐惧!

“妈呀!阎王爷饶命!我不冤了!不冤了!!”他魂体抱头在冰冷的石砖上蛇一般蜷缩蠕动,嘴里没命求饶,“我滚!我这就滚!再也不扰您清静!呱爷爷们也饶命啊!”

眼看那巨大锋利的鸟喙再次啄下,胡求吓得双眼翻白,猛地缩紧魂魄!那半人高的魂体,被求生本能驱使着,竟像一只被戳破的皮囊,嗖嗖漏气般向内塌陷、收缩!越来越小,越来越实!最后硬是把自己挤成了一个圆滚滚、灰蒙蒙、脸盆大小的实心鬼雾球!滴溜溜滚到了冰冷石座台阶的最角落里!

这下倒好,体积小了。一只冥鸦一爪拍上去,只刮掉一层灰烟。“啪叽!”鬼球撞在石阶上弹开,晕头转向却没大伤。另一只鸦俯冲下来,尖喙扎刺,“啵!”啄了个空,鬼球早蹦弹着躲开了。

两只烧焦的巨鸦盘旋着,凶狠的目光盯着那滚来滚去、滑不溜手的圆球,竟一时无从下嘴。沉闷的地府大殿里,只剩下灰球撞击石阶单调的“嘭嘭”声。

石座上的阎罗王,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呱!”鬼差适时上前一步,舔着脸请示,“王爷,这赖账小鬼滑不留手,丢进油锅都怕他滚出来溅油……要不……还像上次那‘滚刀肉’老赖的处置?踢回阳间,让他自己滚去讨债?”

阎罗鼻子里哼出一股带硫磺味儿的冷气,算是默许。

鬼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牙,朝那缩在台阶角落、兀自瑟瑟发抖的灰球走去。胡求的鬼魂挤在圆球里,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的痛楚和恐惧,只本能地感觉到那带着浓重烟熏和铁锈味的脚步声逼近。

一只冰冷湿滑、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垢的鬼爪子,猛地抓住了那团灰球!

“走你——!”

天旋地转!

荒山。野岭。更深露重。

陈员外缩在破败山神庙的草堆里,冻得牙齿打颤。白天逃出醉仙楼后,他躲债躲进了这荒山,只剩怀里一个冷硬的窝窝头充饥。

“轰隆隆!”

破庙顶漏下的月光突然被乌云吞没!一道撕裂夜幕的惨白闪电,紧跟着一声撼动山岳的巨雷!狂风猛地灌入破庙,吹得他睁不开眼。

就在雷声震响的刹那!

一团灰白色的、脸盆大小的浓雾圆球,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像是投掷石弹般,猛地从破庙外的黑暗里,“咻——”地投射进来!破庙的腐朽门板像纸糊的,“哐啷”一声碎裂!

浓雾球体撞在干草堆旁的泥塑神像基座上!“嘭!”

巨大的冲击力让球体四分五裂!灰白色的雾气瞬间散开,如同炸开的烟雾弹!雾气里,一个虚幻惨白的人影打着滚被硬生生“摔”了出来!

“哎呦我的娘!”人影正是胡求的鬼魂!他扶着晕乎乎的脑袋坐起,环顾四周破庙,月光从破顶照在他魂体上。这不是陈家镇外的破山神庙吗?!那鬼差真把他一脚踢回阳间了?!

还没等胡求弄明白自己这奇怪的状态,一道颤抖惊恐、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角落响起:

“鬼……鬼球?!你……你怎么自己滚回来了?!” 是陈员外!他死死盯着胡求那张雾蒙蒙的鬼脸,再看看地上散开的灰雾,魂飞天外!白日里听说胡求被打死了,尸体就扔在后巷,眼下……

胡求的冤魂恶鬼找上门来了?!讨他那二两银子的命债?!

陈员外“嗷”一嗓子,裤裆瞬间湿了一片!他连滚带爬,想从另一侧的破墙洞钻出去!

“狗日的姓陈的!”胡求这才看见角落里的人!新仇旧恨瞬间点燃!阎罗殿里差点被冥鸦啄烂的惊惧,此刻全化为了滔天怒火!“都是你!要不是你欠赵三爷的印子钱!老子能去醉仙楼替你顶缸?!能被人一拳打死?!能变成这鬼样子?!”胡求龇牙咧嘴,那张灰白的鬼脸在月光下扭曲如恶兽,直扑上来索命!

“别过来!我还!我还还不行吗!”陈员外吓得语无伦次,手脚并用往破洞爬,“我包袱里!有祖传的三块假元宝!镀金的!能值五两银子!”他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瘪塌塌的蓝布包,慌乱地抖出三块黄澄澄的小东西,死命扔向胡求。

胡求下意识一挡,三块“金元宝”砸在他雾蒙蒙的魂体上,“咣当”掉在地上。

假的?镀金?!打发鬼呢?!

“还钱!”胡求鬼嚎着,朝刚钻出半边身子的陈员外扑去!

陈员外吓得魂飞魄散!眼看那冰寒刺骨的鬼爪就要抓到自己脚踝,求生本能让他抬脚就踹!

“滚——!”

这一脚,凝聚了他毕生吃奶的力气,带着屎尿骚气,狠狠踹在那团重新汇聚起来、刚显出人形的灰雾鬼魂身上!

“噗——!”

胡求的魂体再次被这股巨力踢得猛然压缩!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支撑!噗地一声闷响,脸盆大小的灰雾鬼球又凝聚成形!像个被狠抽了一鞭子的陀螺,滴溜溜旋转着,被陈员外那一脚的力量,踢皮球般直接从破庙的后墙窟窿里射了出去!穿墙破洞,消失在黑暗山林里!

滚出去老远,胡求才从那急速旋转的状态中定下神。“呕……”鬼球停在一片漆黑的山林里。他(球)晕头转向,气急败坏:

“陈扒皮!我入你老胡家……”

脏话没骂完,一股极其阴冷、腥臭、宛如腐烂千年淤泥的恐怖气息,猛地笼罩了他!

前方的老槐树后,缓缓爬出一团巨大的黑影!

那根本不是人形!像一团不断蠕动、流淌着腐质粘液的黑泥潭!泥潭里混杂着无数惨白的断骨和挣扎哀嚎的、半消融的人脸!怨毒的气息凝聚成形,巨大如房,一只由腥臭黑水和白骨组成的腐烂巨臂,带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朝着胡求这颗瑟瑟发抖的灰球,缓缓扬起!

荒野游荡了不知多少年的积年老煞! 它被胡求滚球的动静引来了!

胡求的鬼球瞬间僵在半空,那点对陈员外的怒气连同一口无形的鬼气一起堵在嗓子眼。面对这泼天巨煞,他渺小得像颗烂泥里的豆子。

“呃……”鬼球吓得连嚎都嚎不出来了。跑?怎么跑?踢球吗?!

绝境之中,胡求的“赖账本能”像烧热的烙铁瞬间激活!他猛地把自己圆滚滚的球体在半空缩紧、旋钮,将全身的“鬼气”凝得如同压缩过万遍的死沉秤砣!

“大爷饶命!我不好吃!我给您指条路!隔壁山头!有个大富户刚死了!三房小妾正闹分家产!大胖魂儿多得是!”胡求的鬼球发出急促、尖利、又带着几分谄媚的意念波动,同时死命朝斜后方的山坡滚去!方向,正是陈家镇灯火所在!

腐烂的巨臂带着腐臭味拍下!

“轰!”

原地砸出一个巨大的腥臭泥坑!黑水和碎骨溅起老高!

胡求那颗凝实的灰球则擦着巨大臂膀边缘,“嘭”地砸进旁边湿滑的烂泥坡里!靠着一身死沉“秤砣”重量和圆溜外形,竟像颗弹珠般顺着长满厚苔的陡峭泥坡,借助下冲之势,急速“咕噜噜”往下滚去!越滚越快!风驰电掣!泥浆、草根、碎石被冲开,灰球在黑暗里拖出一道浑浊的轨迹!

滚!快滚!

他(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镇子!哪怕是死也要拖赵三爷一起下地狱!

山坡下,正是夜未眠的陈家镇边缘。

胡求这团灰球破布麻袋似的,裹着一身湿泥草叶和冲撞出的细小裂纹(魂体受损),狼狈不堪地从山坡尽头滚落、弹起,“咣当”一声,狠狠砸在官道旁水田边的硬邦邦青石板路上!

球里的胡求被震得七荤八素,魂魄裂开似的痛楚让他蜷成一团更紧的实心球。还没等缓过劲儿,一股极其熟悉、混杂着酱醋浓香和油烟气息的热气猛地钻进他冰冷的“球体”——是醉仙楼后巷!

顺着斜坡滚,滚进了镇子!

他死命抬头(如果球有头的话),借着巷口微弱的灯笼光,赫然看见那扇熟悉的、紧闭的后门——醉仙楼后厨!门缝底下甚至还飘出今晚新熬的猪油锅香气!

赵三爷!就在这楼里!

一股戾气直冲顶门!胡求滚动着圆滚滚的身体,发狠朝那后门撞去!

“嘭!……嘭嘭!”

虚弱的灰球撞击厚重的木门,声如蚊蚋,力道聊胜于无。反倒是反震之力让他球身上的细小裂痕隐隐扩大。魂痛难当!

不行!门撞不开!得有东西帮他砸开!

天无绝球之路。就在胡求焦急之时,“噔……噔……噔……”硬木底叩击石板路的清脆声音,由远及近!

一个高挑纤细窈窕的女子身影,提着一盏精致小灯笼,正从巷子那头款款走来。灯下看美人,尤其一身青楼头牌的气派,正是“胭脂香”的头牌姑娘柳含烟。她似刚从恩客处唱曲儿归来。

胡求的鬼球停在门边暗影里,眼巴巴(意念感知)等着柳姑娘能“不小心”一脚把他踢飞撞门。

柳含烟莲步轻移,绣花鞋堪堪要踢到鬼球了,却见她绣眉微蹙,似乎察觉地上异物,竟轻巧一提裙裾——绕了过去!只留下缕香风。

球里的胡求急得冒烟(魂体波动)。

又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醉醺醺的吆喝声靠近。是几个勾肩搭背、刚从赌档出来的混混!

“啧!什么玩意儿绊脚!”一个混混骂骂咧咧,喝得摇摇晃晃,抬脚就朝暗影里的灰球猛力一踹!

“嗖——砰!!”

胡求瞬间化作一颗激射而出的炮弹!裹着他全身的鬼气、怨念和最后的力量,在巨大加速度下狠狠撞向醉仙楼的后板门!

“哗啦啦——哐啷啷!!”

老旧的厚木板门像被攻城锤撞上!门栓断裂!整扇门向内炸开,木屑纷飞!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后院!

火光骤亮!灯笼下,醉仙楼胖老板和几个伙计提着棍棒冲出厨房。赌档的混混们也惊得酒醒大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门口那团诡异的东西吸引——

一团脸盆大小、灰白色、粘满污泥草屑、表面布满蛛网般裂纹的浓雾圆球,孤零零停在门坎内。它似乎在急速旋转,发出一种低哑、执拗的“呜……呜……”声,如同来自九幽之下,带着无尽怨毒和不甘。一个扭曲、灰白的“胡”字印记,在急速流转的雾球表面若隐若现!

“鬼……鬼球?!” 胖老板看着那旋转的灰球,再看看门槛碎裂处的泥印——那形状分明是个圆球滚过压出来的!他联想到昨夜后巷扔出去的尸体,联想到勾魂传说,脸瞬间白得如同新刷的墙皮!

“闹……闹鬼啦!胡求……胡求的鬼魂回来啦!变……变成球回来啦!”一个胆小的伙计最先崩溃,尖叫着丢掉棍子就往回跑。

所有人都吓呆了,头皮发麻!一个鬼!被打死的鬼!真变成了追债索命的鬼球?!

旋转的鬼球,如同一个不散的诅咒,停在酒楼的油光和阴影交界处。呜咽声在死寂的后院回荡,一声声刮在每个人心上。

那呜呜的风声里,似乎还死死缠绕着一缕断不掉的丝线,从灰蒙蒙的球体上,飘回无边的黑暗深处。

胡求死了?死了。

可他到底追到了什么?

没人知道。只有夜风卷起几片枯叶,刮过醉仙楼后墙那只被砸碎的破缸缺口,呜咽声断断续续,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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