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猎

第七区的沙尘暴已经刮了三天。林夏坐在"铁砧"的驾驶舱里，指节叩击着布满划痕的操控台，金属碰撞声被外面的沙暴轰鸣吞没。机甲的外置摄像头正投射出一片昏黄——沙丘在狂风中流动，像融化的金属，而三公里外那座废弃的矿场，轮廓在沙幕里若隐若现。

"还有三分钟抵达目标点。"副驾的通讯器里传来老陈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滋滋声，"检测到能量反应，强度B级，像是旧时代的核电池。"

林夏嗯了一声，操纵"铁砧"碾过一道沙丘。这台机甲是她从废品站里拼出来的，左臂是第三代"猎鹰"的残骸，右腿装着民用工程机的液压杆，胸口的装甲板上还留着弹孔，用铁皮敲敲打打补了起来。但她信任它，就像信任自己磨得发亮的工兵铲。

三年前，大撤离的时候，她就是靠这台机甲从坍塌的地下掩体里爬出来的。那时她的机甲还叫"小铁"，现在叫"铁砧"，因为它得像铁砧一样，在这片废土里砸出条活路。

矿场的入口被半埋在沙里，钢筋扭曲着刺向天空。林夏切换到红外模式，屏幕上跳出三个红点，正蜷缩在矿场深处的仓库里。

"是拾荒者。"老陈说，"装备简陋，没有重武器。"

林夏没说话，操纵机甲的机械臂推开挡路的铁皮门。仓库里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三个穿着破洞防护服的人正围着一个半开的金属箱，箱子里露出银灰色的圆柱体——正是他们要找的核电池。

看到"铁砧"的瞬间，那三个人吓得瘫坐在地。其中一个瘦高个颤抖着举起手里的电磁步枪，却连保险都没打开。

"把电池留下。"林夏的声音通过机甲的外置扬声器传出，带着金属的冷硬，"我们只要这个。"

瘦高个突然尖叫起来："那是我们先找到的！没有它，我们的净水装置撑不过下周！"

林夏的手指悬在武器操控键上。她看到仓库角落堆着几个空水袋，墙壁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三个孩子挤在摩天轮前笑。

"我们的聚居地有五十个人。"她缓缓开口，"包括三十个孩子。他们已经三天没喝到干净水了。"

沙暴突然变猛，仓库的铁皮屋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块锈迹斑斑的钢板砸落下来，林夏下意识地操纵机械臂挡在那三个人头顶。钢板重重撞在机甲的臂甲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瘦高个愣住了，手里的枪滑落在地。

"电池你们拿走。"他突然说，"但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们留点水？"

林夏沉默了几秒，打开机甲的储物舱。里面有五个满的水袋，是她为聚居地省出来的备用物资。她操纵机械臂放下水袋，抓起核电池，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引擎的轰鸣。林夏切换到外部摄像头，看到两台黑色机甲正碾过沙丘——是"鬣狗"佣兵团的人，他们的机甲臂上焊着电锯，胸口喷涂着狰狞的狼头。

"妈的，被盯上了。"老陈的声音里带着焦躁，"他们的火力比我们强。"

林夏握紧操纵杆，"铁砧"的引擎发出低吼。她知道鬣狗的规矩，他们从不留活口。

"你们躲起来。"她对那三个拾荒者说，然后操纵机甲冲出仓库。

第一发炮弹擦着"铁砧"的肩膀飞过，炸毁了仓库的门框。林夏猛地向左翻滚，机甲在沙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右臂的粒子炮预热完毕，发出幽蓝的光芒。

"左边那台交给我。"她对老陈说，同时扣下扳机。粒子束击中了左侧机甲的膝盖，液压油喷溅出来，那台机甲踉跄着跪倒在地。

右侧的机甲挥舞着电锯冲过来，锯齿旋转的声音刺耳。林夏操纵"铁砧"侧身躲过，左臂的机械爪抓住对方的电锯链条，猛地向后一扯。链条崩断，带着火星飞出去。

就在这时，倒地的机甲突然发射出缆绳，缠住了"铁砧"的右腿。林夏试图挣脱，却发现缆绳上带着倒刺，越挣扎收得越紧。

右侧的机甲趁机挥拳砸来，重重击中"铁砧"的胸口。林夏感到一阵剧烈的震动，驾驶舱里的警报灯开始闪烁——装甲板裂开了。

"撑住！"老陈喊道，"我找到他们的动力核心位置了！在左胸！"

林夏咬紧牙关，操纵仅剩的左臂抓起地上的钢筋，猛地插进右侧机甲的驾驶舱。那台机甲顿了一下，随即瘫倒在地。

她转过头，正对着倒地的机甲。对方的粒子炮已经对准了她的驾驶舱。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激光从仓库里射出，击中了那台机甲的炮管。林夏看到瘦高个举着一把改装过的激光枪，脸上满是汗水。

"铁砧"的粒子炮再次发射，这一次，精准地命中了目标。

沙暴渐渐平息，夕阳把机甲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夏把核电池装进储物舱，又留下两个水袋。

"往南走。"她对瘦高个说，"那里有个新的聚居地，他们需要人手。"

瘦高个点点头，看着"铁砧"转身走向沙漠。机甲的步伐有些蹒跚，右腿的缆绳还没解开，但每一步都很稳。

远处，星星开始一颗一颗地亮起来。林夏知道，只要"铁砧"还能走，她就会一直走下去——为了那些在黑暗里等待光明的人，也为了自己心里那点永不熄灭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