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儿童节的礼堂飘着彩色气球，后台的镜子前，顾西辰坐在小板凳上，被顾母按着头涂口红。粉色的唇膏在他唇上留下浅浅的印，像颗刚摘的樱桃，咖色眼瞳里映着镜子里的自己——头上扎着粉色的蝴蝶结，身上穿着蓬蓬的公主裙，裙摆上的亮片在灯光下闪得晃眼。

“真好看。”顾母替他理了理裙摆，眼里的笑意藏不住，“等会儿上台别紧张，记得把台词背熟。”

顾西辰没说话，只是抿着唇扯了扯裙摆。他自告奋勇要演《白雪公主》里的小矮人，结果被老师临时换成了白雪公主——理由是“西辰长得最精致，扮女装肯定好看”。他本想拒绝，却在看到老师期待的眼神时，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哟，这是谁家的小美女啊？”叶辰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穿着小猎人的服装，棕色的马甲有点大，套在身上晃悠悠的，金色瞳孔里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顾西辰，你这裙子挺合身啊。”

顾西辰的脸“腾”地红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像被夕阳烧过的云。他抓起旁边的道具苹果就扔过去：“滚！”

“哎，别生气啊。”叶辰接住苹果，凑到他面前，故意压低声音，“说真的，比我见过的所有女生都好看。”

这话听着像夸，却比嘲笑还让人脸红。顾西辰别过脸，抓起镜子前的梳子就往他身上砸，却被他笑着躲开。后台的其他小朋友都笑了起来，有人喊“辰西CP又吵架啦”，气得顾西辰差点把假发扯下来。

表演很成功。顾西辰穿着公主裙站在舞台中央，虽然紧张得手心冒汗，却还是把台词念得字正腔圆。台下的掌声雷动时，他看见叶辰站在侧台，冲他比了个鬼脸，金色瞳孔在聚光灯下亮得像星星。

谢幕时，顾西辰的肚子突然一阵发紧。早上为了不耽误化妆，他没来得及去厕所，刚才在台上又喝了半瓶水，此刻膀胱胀得像颗快要爆炸的气球，每走一步都觉得煎熬。

“快点，我要去厕所。”他几乎是跑着冲下台，裙摆被风吹得鼓鼓的，头上的蝴蝶结歪到了一边。

“急什么，”叶辰突然从旁边窜出来，张开胳膊拦住他，“老师说要合影呢。”

“合个屁！”顾西辰急得跳脚，咖色眼瞳里蓄满了水汽，“我快忍不住了！”

“真的假的？”叶辰挑眉，却没真的让开，反而故意往他腰上瞟，“是不是穿裙子不好意思啊？”

“叶辰你混蛋！”顾西辰的声音带着哭腔，伸手去推他，却被他死死拦住。周围的家长和老师还在拍照，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拉扯，只有气球爆炸的“砰”声，惊得他浑身一颤。

就在这时，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顾西辰的身体瞬间僵住，脸色“唰”地白了。他能感觉到裙摆下的温热，顺着大腿往下滑，在粉色的裙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周围的笑声、说话声突然变得像针一样刺耳，扎得他耳膜生疼。

“顾西辰？”叶辰终于察觉到不对，他看着顾西辰发白的脸，和他下意识捂住肚子的动作，刚才的玩笑瞬间卡在喉咙里。

顾西辰猛地低下头，把脸埋在假发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亮片裙摆上，发出细碎的响。他这辈子从没这么狼狈过——穿着可笑的公主裙，在这么多人面前……

“别哭。”叶辰的声音突然放得很软，他脱下身上的猎人马甲，又把外面的棕色外套脱下来，绕到顾西辰身后，笨拙地围在他腰间，把那片尴尬的痕迹遮得严严实实。外套上还带着他身上的汗味，混着点舞台上的脂粉香，意外地让人安心。

“我带你去厕所。”他抓住顾西辰的手腕，拉着他往后台的休息室跑。顾西辰的脚步虚浮，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兽，任由他拽着，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休息室里没人，叶辰把他推进隔间，又从包里翻出条备用的运动裤递进去：“换上吧，是新的。”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夹杂着压抑的哭声。叶辰靠在门板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他刚才只是想逗逗他，从没想过会让他这么难堪。

顾西辰出来时，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他没看叶辰，只是低着头往门口走。

“顾西辰。”叶辰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对不起。”

顾西辰的脚步顿了顿，没说话，却也没加快脚步。

叶辰追上去，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塞到他手里——是颗草莓味的，顾西辰最喜欢的那种。“刚才……是我不对。”

顾西辰捏着糖，指尖传来糖纸的脆响。他抬起头，看见叶辰的金色瞳孔里满是懊恼，棕色的外套还搭在胳膊上，上面沾着点他的眼泪。突然，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点哭腔的笑，像雨后初晴的太阳。

“笨蛋。”他把糖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下次再拦我，我就把你穿女装的照片贴全校。”

叶辰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你敢。”

礼堂的掌声还在隐隐约约传来，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顾西辰的手里攥着那颗糖，叶辰的胳膊上搭着那件遮过窘迫的外套，好像刚才那场狼狈的意外，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有些道歉，不需要说太多；有些原谅，藏在带着哭腔的笑声里。就像那件围在腰间的外套，带着少年人最笨拙的温柔，把所有的难堪和羞赧，都悄悄藏进了六一儿童节的阳光里。

很多年后，叶辰还会拿着那张顾西辰穿公主裙的照片嘲笑他，却在对方恼羞成怒时，突然放软声音：“其实那天……你真的很好看。”

而顾西辰总会红着脸把照片抢过去，却在转身时，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与《你别总是抱着我睡》改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