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标记

帝国军事星港的宴会厅里，鎏金吊灯将光线砸在陆䂙的肩章上，反射出冷硬的光。他刚结束北境虫族围剿战，军靴底还沾着未清理干净的暗红血渍，混着昂贵地毯的绒毛，像朵开错地方的毒花。

“上将，皇室特使到了。”副官低声提醒，目光扫过他紧抿的唇线——那是陆䂙信息素不稳的征兆。

陆䂙没回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领口的抑制贴。贴剂下的皮肤滚烫，冷铁熔岩般的信息素正撞着腺体，像要冲破他用意志力筑起的堤坝。三年前注射的狂化剂后遗症越来越频繁，有时是在深夜的指挥舱，有时是在枪林弹雨的战场，而今天，在这场觥筹交错的庆功宴上，它又要来了。

“让他等着。”他的声音比星港的合金墙还冷，转身时，余光瞥见宴会厅角落的阴影里，有个清瘦的身影正缩在立柱后。

那是个穿着不合身士兵制服的Omega，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他看起来像只误入猎场的幼鹿，手指死死攥着衣角，眼神里的惶恐几乎要漫出来。陆䂙皱眉——这种级别的庆功宴，怎么会混进身份不明的Omega？

还没等他下令核查，后颈的腺体突然炸开剧痛。

“嗡——”

冷铁熔岩般的信息素瞬间冲破抑制贴，带着淬火钢的凛冽与地底岩浆的灼热，像失控的星舰主炮横扫全场。宴会厅里的Alpha们最先遭殃，强悍些的还能勉强维持站姿，弱一点的已经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地毯瑟瑟发抖；Omega们则蜷缩成一团，腺体被这股暴戾的气息压迫得哀鸣，有几个甚至直接晕了过去。

“上将！”副官的惊呼被信息素浪潮拍碎，他试图靠近，却被无形的气压掀飞出去，撞在雕花栏杆上。

陆䂙的视野开始泛红。狂化剂在血液里嘶吼，那些被他强行压制的暴戾、杀戮欲，正顺着血管爬上神经。他看见皇室特使惊恐的脸，看见下属们慌乱的动作，这些画面像碎片般划过脑海，最终都变成虫族巢穴里扭动的触须——他最厌恶的东西。

“嗬……”他屈起手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但信息素已经彻底失控，在空气中凝成半透明的暗红色雾霭，所过之处，水晶杯炸裂，烛火熄灭，连鎏金吊灯都在震颤。

就在这时，那道缩在角落的身影动了。

苏念是被震耳的碎裂声惊醒的。他刚从那个亮得晃眼的“净化舱”逃出来，还没弄清自己在哪，就被一股灼热的气息烫得蜷缩起来。脖颈后的腺体像被火烧，他下意识地想躲，却被人流推搡着往前踉跄了几步。

抬起头时，他正好撞进一双猩红的眼。

那个穿黑色军装的Alpha站在混乱中央，肩章上的金星在暗雾里闪着凶光。他的信息素像要把空气点燃，可当苏念的目光对上他时，那股暴戾的气焰竟莫名顿了顿。

“冷……”苏念无意识地呢喃。他太冷了，从净化舱出来后就一直冷，像被扔在终年不化的雪地里。

话音刚落，他颈后的腺体突然发热。一股极淡的、带着白玫瑰香的清冷气息从他身上漫出来，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悄无声息地钻进那片暗红的信息素雾霭里。

陆䂙猛地一震。

那是种极其干净的气息，没有任何杂质，带着碎雪的凛冽和花瓣的微甜，像把冰做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插进他失控的神经。沸腾的血液瞬间降温，暴走的信息素像被驯服的野兽，开始顺着这股清冷气息缠绕、蜷缩，最终竟温顺地贴向那股玫瑰香的源头。

是那个Omega。

陆䂙的理智在疯狂回笼，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他几步跨到苏念面前，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伸手掐住了他纤细的后颈。

“你的信息素……”陆䂙的声音嘶哑得像磨过砂纸，指腹下的腺体温热柔软，正源源不断地释放着安抚信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在贪婪地吸收这股气息，甚至开始主动往Omega的腺体里钻——那是标记的本能。

苏念被掐得发疼，抬头看见的是张布满挣扎的脸。这个Alpha的眼神里有暴戾，有痛苦，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渴求。他吓得想躲，身体却被对方的信息素牢牢锁住，像被藤蔓缠住的蝴蝶。

“放……放开……”他的声音细弱，带着哭腔。

陆䂙没放。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正在完成一个临时标记，冷铁熔岩般的气息与白玫瑰雪的清香交织在一起，在空气中凝成诡异而和谐的漩涡。宴会厅的混乱渐渐平息，所有人都惊呆了——那个连狂化剂都压制不住的铁血上将，竟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Omega安抚了？

“你是谁？”陆䂙松开手，却没后退。他的信息素还缠绕在苏念周身，像在宣示所有权。

顾衍被问得一愣，眼泪掉了下来：“我……我不知道……我刚出来……”

他的茫然不是装的。净化舱里的记忆只有白色，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只记得研究员们总说“纯血”、“净化”、“武器”这些词。

陆䂙盯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弯腰，打横将人抱了起来。顾衍轻得像片羽毛，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却没再挣扎，反而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仿佛本能地知道，这个刚刚还很危险的Alpha，现在是唯一能保护他的人。

“副官。”陆䂙抱着人转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封锁宴会厅，查这个Omega的来历。在我回来之前，谁也不准碰他。”

他抱着怀里的“意外”往外走，军靴踩过碎裂的水晶，发出清脆的声响。被临时标记的地方还在发烫，陆䂙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白玫瑰雪的气息，正顺着腺体往血液里钻，像颗埋进熔岩里的雪籽，带着未知的危险，却又该死的……让人安心。

顾衍趴在他的肩头，看着越来越远的混乱宴会厅，又看了看抱着自己的Alpha线条冷硬的下颌。他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只知道颈后那处被触碰过的地方，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陌生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