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至云梦与夷陵交界的渡口时,天忽然阴沉下来,狂风卷着乌云压得很低,眼看一场暴雨就要来临。
魏无羡靠在藏色怀里打盹,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这是蓝启仁特意为他调制的固本丸,藏色每日都会给他喂一粒。赵逐流在一旁整理行囊,忽然“咦”了一声:“魏叔叔,后面好像有船跟着我们。”
魏长泽神色一凛,走到船尾望去。远处江面上,两艘快船正破浪而来,船头站着的人黑衣蒙面,气势汹汹,绝非善类。
“不好!”魏长泽脸色骤变,“是追兵!藏色,带阿婴走!”
藏色立刻抱紧魏无羡,眼神锐利如剑:“是冲着我们来的?”
“未必,”魏长泽抽出长剑,“看他们的路数,像是沈家的人!还有……温家的标记!”
话音未落,快船已追至近前。黑衣人纷纷跃上船,刀光剑影瞬间划破江面的平静。为首的黑衣人冷笑:“魏长泽,藏色散人,还有赵家余孽,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赵逐流脸色一白——沈家与他家有旧怨,竟联合温家来斩草除根!
“阿流,护好自己!”魏长泽挥剑迎上,剑光霍霍,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藏色抱着魏无羡,指尖符箓翻飞,护住周身要害,同时厉声对魏无羡道:“阿婴,听话!等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出声,不许出来!”
魏无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发白,却紧紧攥着小拳头,用力点头。他虽然年纪小,却从爹娘凝重的神色里知道,此刻有多危险。
激战中,魏长泽手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藏色为了护他,肩头也中了一掌,嘴角溢出鲜血。赵逐流虽年幼,却也抄起船桨奋力抵抗,额角被砸得鲜血直流。
“不能恋战!”藏色捂着伤口,声音发颤,“长泽,带阿婴去夷陵!那里有我师门的联络点!”
魏长泽心领神会,虚晃一招逼退敌人,一把夺过魏无羡,踉跄着冲向船舷。藏色与赵逐流死死缠住追兵,为他们争取时间。
“阿婴,记住爹娘的话!”魏长泽在他额头狠狠一吻,声音嘶哑,“藏好!等我们来找你!”
他将魏无羡塞进一个早已备好的防水木箱,里面放着干粮和水,还有那块蓝启仁送的暖玉。箱子被推入江边的芦苇荡,顺着水流漂向茂密的草丛深处。
魏无羡趴在箱缝里,看着爹娘和赵逐流的身影被黑衣人淹没,看着他们身上的血迹染红了江面,小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却死死咬着嘴唇,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血迹,也掩盖了木箱的踪迹。
不知漂了多久,木箱撞在一处浅滩停下。魏无羡挣扎着推开箱盖,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四周是茫茫芦苇荡,雨声哗哗,哪里还有爹娘的身影?
他想喊,却想起藏色的话,只能捂着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与此同时,江面上的激战已近尾声。魏长泽夫妇与赵逐流皆力竭受伤,被黑衣人围在中央。为首的黑衣人狞笑着举起刀:“受死吧!”
就在此时,一道清越的女声忽然响起,如空谷幽兰:“沈家、温家,好大的胆子,敢动我抱山散人的弟子?”
一道白影翩然而至,指尖拂过,黑衣人手中的兵器纷纷落地,惨叫连连。来者正是抱山散人,她看着受伤的三人,眼神冰冷:“带他们走。”
身后的弟子立刻上前,将魏长泽、藏色和赵逐流抬走,转瞬消失在雨幕中。
而在夷陵的芦苇荡里,小小的魏无羡蜷缩在木箱旁,抱着那块暖玉,听着风雨声,一遍遍地在心里默念:
阿爹,阿娘,阿哥……你们一定会来找我的。
我会藏好,会乖乖的。
你们一定要来啊。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却像没感觉到冷,只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爹娘消失的方向,一等就是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