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的声音顿了顿，眼神有些空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这段经历并非完全虚构，它取材于他卧底训练时接触过的真实卷宗，加上他自己的想象和渲染，极具说服力。
袁宝“我手都在抖，刀都拿不稳。回去吐了一晚上，做噩梦做了好几天。可后来就习惯了。这世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心不狠，站不稳。”
他说完，沉默下来，又喝了一口酒，似乎想用酒精压下那段不愉快的记忆。
凌薇一直看着他，目光迷离，却又似乎带着某种穿透力。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呼吸因为酒意而略显绵长。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开口，声音飘忽得像梦呓。
凌薇“是啊……习惯了就好……”
不知是说给元宝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她又伸手去拿酒瓶，发现已经空了，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晃了晃空瓶子。
袁宝“大小姐，您喝多了。
”元宝见状，小心地提醒。他不知道凌薇酒量如何，但看她现在的状态，显然已经超出了微醺的范畴。
“”凌薇瞥他一眼，眼神带着醉意的朦胧，却又有一丝清醒的锐利一闪而过，
凌薇“这才多少。
”她放下空瓶，身体微微后靠，整个人陷入柔软的椅背，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灯光在她眼中碎成一片迷离的光点。
袁宝“阿宝，”你说……人活着，到底图个什么呢？”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且太过哲学。元宝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是继续扮演亡命徒，说些“图痛快”“图有钱”的浑话，还是……
凌薇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很低，像是在呓语。
凌薇“有时候觉得，挺没意思的……拥有再多，好像也就那样……心里头，还是空的……”
元宝心头一震。这是凌薇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甚至迷茫的情绪。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她内心真实的疲惫？他不敢确定，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拉近关系、降低她心防的机会。
他斟酌着词语，放缓了声音，带着点过来人的沧桑感，又混杂着底层混混的直白。
袁宝“图啥？活着呗。能吃饱穿暖，不受人欺负，手里有点钱，身边有几个能信得过的人……大概就这样吧。想太多，累。”
凌薇“信得过的人……”这世上，有能信得过的人吗？”
她转过头，目光重新聚焦在元宝脸上，因为酒意，那双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少了许多平时的冰冷，多了些探究和……莫名的伤感。
凌薇“阿宝，你信我吗？”
元宝心跳漏了一拍。这个问题，比之前的任何试探都更直接，更危险。
袁宝大小姐这话说的！我不信您，我信谁？我的命都是您捡回来的，饭碗也是您给的。在我这儿，您就是天！”
他说得斩钉截铁，表情真挚无比。心里却绷紧了一根弦。凌薇醉了，但没全醉。这个问题，依旧是试探。
凌薇看了他几秒，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他放在桌面、缠着纱布的手臂上方。冰凉的触感让元宝肌肉一紧。
凌薇“疼吗？
袁宝“不疼！早好了！”
元宝赶紧说，想抽回手，又觉得不妥。
凌薇却没松开，指尖顺着他的手臂，慢慢向上，隔着衬衫布料，轻轻划过，最后停在他的肩膀附近。她的动作很慢，带着酒后的慵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
元宝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香混合着原本的清冷香气，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微凉和若有若无的力度。这太越界了！也太危险了！
凌薇“为了这点东西，差点把命搭上……”值得吗？”
元宝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脸上挤出笑，用那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
袁宝“值啊！怎么不值？为大小姐办事，刀山火海我也闯！”
他顿了顿，看着凌薇近在咫尺的脸，酒精让她少了些平日的距离感，多了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的美。他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声音也压低了些，带着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
袁宝“再说了，我命硬，阎王爷不敢收。”
凌薇似乎被这句话逗笑了，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真实的弧度。她收回了手，重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小的阴影。
凌薇“命硬……好啊……
”她喃喃道，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快要睡着了。
餐厅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元宝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心跳如擂鼓。
刚才那一刻的靠近和触碰，带来的冲击远超枪林弹雨。他分不清那究竟是凌薇酒后的失态，是新一轮更精妙的试探，还是……别的什么。
他坐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冰凉的触感。
不知过了多久，凌薇忽然又睁开眼睛，眼神清明了一些，但醉意依旧明显。她撑着桌子站起来，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元宝下意识想起身去扶，又硬生生忍住。
凌薇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探究，有迷茫，有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依赖，最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凌薇“我累了。你回去吧。”
袁宝“是，大小姐。”您……早点休息。”
凌薇没再看他，转身，有些脚步虚浮地朝餐厅外走去。她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单薄，也格外孤寂。
元宝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口，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湿。
他低头，看着桌上几乎没动过的菜肴，和那两个空空如也的酒杯，眼神变幻不定。
今晚这番“交心”，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凌薇听到的故事，信了多少？她最后那个问题，那个触碰，又意味着什么？
元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这任务，比他在战场上面对最凶残的敌人，还要耗费心力。
他转身，也离开了餐厅。夜色已深，庄园寂静。但元宝知道，有些东西，在今夜之后，已经悄然改变了。
无论是他，还是凌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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