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空气像被压缩过的海绵,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试卷油墨和紧绷神经的味道。教室前方的倒计时牌数字一天天锐减,红色的“30”变成“20”,又悄悄滑向“10”,每个人的桌上都堆着半人高的习题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织成了毕业班特有的背景音。杨乐和严肃也不例外,只是他们之间的气氛,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并肩作战里悄悄变了味。
杨乐会在严肃熬夜刷题时,借着去接水的间隙,偷偷往他桌洞里塞一杯热牛奶。她总记得他胃不好,特意让妈妈在保温杯里多放了两颗红枣,牛奶温温的,刚好能暖到心里。有次晚自习停电,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她摸到桌洞里还没送出去的牛奶,借着手机微弱的光递给他,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温热的触感让她心跳漏了一拍,直到来电时才发现自己的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严肃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杨乐总爱上课打瞌睡,尤其是数学课,脑袋像按了弹簧似的一点一点。他发现后,每天晚上都会把课堂重点抄在活页本上,特意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公式和易错点,第二天趁她揉着眼睛醒盹时,悄悄把笔记本推到她面前。有次杨乐迷迷糊糊醒来,看见他正用红笔在她错漏的步骤旁画小箭头,笔尖悬在纸页上轻轻顿了顿,像是怕吵醒她,那认真的侧脸被晨光镀上一层软绒绒的金边,让她愣了好久才低下头假装翻书。
还有次模拟考,杨乐的历史选择题错得离谱,拿着试卷蹲在走廊角落偷偷掉眼泪。严肃找到她时,手里捏着一本泛黄的历史时间轴手册,那是他从高二就开始整理的“独家秘籍”。他没说安慰的话,只是蹲在她身边,用指腹擦掉她脸颊的泪珠,翻开手册指着“辛亥革命”的考点说:“你看这里,把时间和意义拆成顺口溜就好记了,比如‘辛亥枪声破帝制,三民主义开新篇’。”那天傍晚,他们在走廊里背完了整整三页考点,夕阳把两个蹲在地上的影子叠成了紧紧相依的形状。
高考前最后一个晚自习,窗外的蝉鸣都透着离别的意味。同学们陆陆续续收拾书包离开,教室里的灯光一盏盏熄灭,最后只剩下他们这一排还亮着。杨乐把文具往书包里塞时,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的笔记本,深蓝色的封皮“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里面夹着的信纸像挣脱束缚的蝴蝶,哗啦啦散了一地。
那是她写了又改、改了又藏的告白信。从三月写到六月,信纸边角都被摩挲得发皱,收信人一栏始终写着“严肃”两个字,却从来没敢真正递出去。
杨乐的脸“唰”地白了,血液好像瞬间冲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全部退去,手脚都变得冰凉。她慌慌张张地弯腰去捡,手指却不听使唤,越是着急越捡不起来,信纸在她掌心滑来滑去,像一群调皮的精灵在嘲笑她的窘迫。
“别动。”严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僵硬地抬头,看见严肃已经弯腰蹲在地上,正一张张捡起散落的信纸。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捏着薄薄的信纸时格外轻柔,可杨乐却觉得那些信纸像烙铁一样,烫得她心脏狂跳,咚咚咚地撞着胸腔,震得耳膜都在发响。
严肃把信纸一张张叠好,目光落在最上面那张的开头,那里写着“致严肃:其实从高一你把伞塞给我自己淋雨跑开那天起……”他没说话,睫毛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生气还是惊讶。
杨乐的心跳得像擂鼓,舌头打了结似的,结结巴巴地解释:“那……那是我写着玩的!模拟作文素材,你别当真!”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指节都捏得发白。
严肃把信纸仔细叠成方块,放进她的笔记本里,然后合上书,抬眸看向她。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清晰的轮廓,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熬夜后的沙哑:“杨乐,”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信里写的,是真的吗?”
杨乐的脸瞬间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像被泼了一盆滚烫的热水。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看见严肃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光亮,又慌忙使劲摇头,最后干脆把脸埋进臂弯里,只敢露出半只通红的耳朵,声音细若蚊蝇:“我……我不知道……”
教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杨乐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能听见他轻微的呼吸声,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在火上烤。她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写这封信,为什么不把它藏得再严实一点。
过了好久,久到杨乐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甚至准备好接受“我们还是朋友”的尴尬结局时,她听见严肃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说:“我也是。”
杨乐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他的眼底像盛着揉碎的星光,藏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月光不知何时爬过窗台,透过纱窗洒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也把他眼里的笑意映得格外清楚。
“你……你说什么?”杨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在发颤,她怀疑是考前压力太大出现了幻听。
严肃往前凑了半步,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说,我也是。”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从初中那次你被男生堵在楼梯间,我替你解围开始,可能更早——比如小学你把唯一的草莓分给我那次。”
杨乐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那种憋了太久的开心,像被戳破的气球,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化作温热的泪水涌了出来。她哭着伸出手捶打他的胳膊:“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害我紧张了这么久!每天都在想你会不会觉得我烦,会不会觉得我影响你学习……”
严肃任由她打着,非但不躲,反而顺势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的洗衣粉清香,能让人瞬间安心。“怕影响你高考。”他低头看着怀里哭得肩膀发抖的女孩,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现在说了,不晚吧?”
“晚了!”杨乐在他怀里闷闷地说,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撒娇的意味,“要罚你以后都听我的,每天给我带早饭,还要帮我背政治考点!”
“好。”他笑着答应,伸手擦掉她脸颊的泪珠,指腹的温度烫得她心里发软。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教室里的灯光柔和明亮,倒计时牌上的数字还在静静等待最后的冲刺
或许现在说一辈子还太远,但我相信后面我会努力让我们在一起的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