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法医中心的冷藏库发出压缩机运转的嗡鸣,像一头蛰伏在城市地下的钢铁巨兽,吞吐着令人齿冷的寒气。江衍站在解剖台边,白大褂下摆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手腕上那块磨得发亮的老款机械表一一时针正卡在12这个刺目的数字上。
解剖台上蒙着白布的轮廓突兀地隆起,边缘渗出的暗红色液体在不锈钢台面上蜿蜒,像一条条凝固的蛇。
封晔倚在门框上,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灰烬落在锃亮的皮鞋上也浑然不觉。"硫酸毁容,全身皮肤碳化面积超过80%,"
他把尸检初步报告拍在旁边的器械盘里,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指纹、毛囊全没了,连牙科记录都查不到 。”
江衍没接话,戴着双层手套的手轻轻掀开白布。
一股混合着焦糊与腐败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封晔下意识地别过脸,却看见江衍的瞳孔骤然收缩一﹣那具面目全非的躯体右手呈握拳状,指缝间露出一小角泛黄的纸边。
镊子探入僵硬的指关节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江衍的动作异常轻柔,仿佛在拆解一件易碎的古董。
当那张照片完整地铺在证物袋里时,封晔听见身后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照片上穿着白裙子的女生站在香樟树下笑,阳光透过叶隙在她发梢跳跃,而照片右下角的日期赫然印着2012年9月17日。
"夏之之。"江衍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指尖的颤抖透过透明手套清晰可见。
封晔突然想起三年前江衍醉酒后说的胡话,说他大学时弄丢了一个叫夏之之的女生,说那是他这一辈子唯一想保护的人。
证物科的荧光灯在头顶滋滋作响,江衍把照片翻过来的瞬间,紫外线灯突然发出刺眼的蓝紫色光芒。
照片背面原本空白的地方浮现出几片不规则的荧光斑点,像撒落在暗夜里的星辰。
"特殊化学残留,"年轻的技术员推了推眼镜,打印出的成分分析报告簌簌作响,"比对数据库,和城西那家仁心私立医院的专用消毒液配方吻合度99%。"
封晔猛地抬头,视线撞进江衍骤然失焦的瞳孔。他看见江衍的手指在桌面上快速点动,像在弹奏一首无形的曲子,嘴里喃喃着奇怪的数字:"37度角,喷溅半径2.3米,动脉破裂压力值……
下一秒,江衍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你看,"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亢奋,"这里,血迹呈星芒状分布,说明第一击在右侧颈动脉。
凶手身高应该在175到180之间,惯用右手…"他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弧线,仿佛眼前正上演着一场无声的杀戮,"硫酸是死后泼的,目的是掩盖什么。"
封晔盯着江衍骤然亮起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狂热与痛苦。
他忽然明白,江衍不是在分析现场,而是在用某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重现案发瞬间﹣﹣那些旁人看不懂的血迹形态、角度数据,在他脑海里构筑成了一座精密的记忆宫殿,而宫殿的角落里,一直锁着那个叫夏之之的名字。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