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夜色如墨,林间水汽氤氲,带着水源特有的潮湿气息。
姜懿莞与迟昱礼两人并肩蹲在一棵老槐树下,阴影将他们大半身影吞没。
姜懿莞眉头紧锁,平日里灵动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凝重,望着不远处潺潺流动的河水,仿佛能从中看出什么端倪。
“喂,小神医!”身旁的迟昱礼见她这般模样,刻意放轻了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别这么叫我。”
“你再这么皱着眉,怕是要把这林间的蚊子都吓跑了。不如……笑一个?”他说着,还故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笑起来好看,案子也能破得快些。”
姜懿莞却没什么心思理会他的玩笑,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河岸。
忽然,她的视线一凝,朝河下游方向努了努嘴:“你看那边。”
迟昱礼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月光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蹲在河边,手里拿着个小布包,正一点点将里面的粉末状东西往水里撒。
动作慌张,时不时还警惕地回头张望。
“哼,果然有鬼。”姜懿莞的声音冷了下来,“殿下,麻烦你了,别让他跑了,也别伤了他性命。”
“嗯。”迟昱礼脸上的玩笑之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然。
话音未落,他腰间佩剑已如一道流光出鞘!那动作快得几乎只留下一道残影——手腕一翻,剑鞘早已不知何时脱手,右手稳稳握住剑柄,寒光凛冽的剑身“噌”地一声划破夜空,却又奇快无比地收敛了杀气,只以剑脊对准了那小厮的后心。
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阴影,脚下悄无声息,几个起落便已逼近。
那小厮刚撒完最后一点粉末,正要起身溜走,后颈突然一凉,随即衣领被人揪住,一股大力传来,他便身不由己地被提了起来,双脚离地。
迟昱礼的佩剑剑尖堪堪停在他咽喉三寸处,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魂飞魄散。
“啊!饶命!饶命啊!大人饶命!”小厮吓得面无人色,浑身筛糠。
姜懿莞这时才从树林中走出,快步来到河边,蹲下身仔细查看。
她伸出手指,轻轻沾了一点河水,放在鼻尖轻嗅,又用指尖捻了捻,脸色愈发阴沉:“果然是黄泉引。无色无味,入水即溶。”
她站起身,看向被迟昱礼像拎小鸡一样拎着的小厮,眼中充满了疑惑:“奇怪……如此重要的毒药,为何会派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厮来投放?”
“我先带他回去。”
迟昱礼正欲携小厮离开。
猛的,姜懿莞不经意间直锁定在迟昱礼身旁那名垂首侍立的小厮脸上。
那小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动,喉结上下滚动,似要吞咽什么。
“等等!”姜懿莞低喝一声,电光火石间,已探出手去。
她的动作快如脱兔,精准而迅猛,“啪”的一声脆响,一记响亮的耳光,正中小厮脸颊。
小厮猝不及防,嘴里的东西“噗”地一声被打飞出来,骨碌碌滚落在泥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迟昱礼瞳孔微缩,心中已警铃大作。
姜懿莞毫不停歇,俯身捡起那粒滚落在地的深紫色小丸。
药丸入手微凉,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她秀眉紧蹙,沉声道:“这是鹤顶红炼制的‘鹤顶丸’,见血封喉,入口即毙!”
迟昱礼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名小厮。
那小厮此刻脸色煞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化为一片死寂,竟隐隐有再次寻死的决绝。
“殿下,他是死士!”姜懿莞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如炬,“他刚才是想自尽灭口!殿下,务必看管好,或许能问出些什么!”
迟昱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小厮,又看向一脸凝重却镇定自若的姜懿莞,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因震惊而略带沙哑:“多谢……及时出手。”
他迅速对赶来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们立刻上前,将那名小厮死死按住,堵住了他的嘴,防止他再次寻短见。
姜懿莞对迟昱礼道:“殿下,烦您把他带回大理寺严加审讯,务必问出他背后之人是谁,以及这黄泉引的来源。”
“嗯。”迟昱礼应道,手腕一翻,长剑归鞘,发出一声轻响。
他随手解下小厮的腰带,将其双手反绑在身后,拖着他便往林外走去。
“大人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是……是有人给了小的银子,让小的来这里撒点东西……小的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啊!饶命啊大人!”
小厮被拖着在地上踉跄前行,口中不停地哭喊求饶,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却只换来迟昱礼一个冰冷的眼神和护卫毫不留情的施拽。
姜懿莞站在河边,望着远去的背影,以及那被污染的水源,眉头再次深深锁起。这背后,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迟昱礼站在姜懿莞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但却隐隐透露出一股诡异的气息。
他不禁皱起眉头,转头看向姜懿莞,只见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河水,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一般。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姜懿莞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忧虑之色,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没什么……”
他沉声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尽快回大理寺,将此事调查清楚吧。”
姜懿莞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两人转身离开河边,一同朝着大理寺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就这么走到了大理寺。
姜懿莞和迟昱礼一同踏入大理寺的大牢,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牢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微弱的油灯散发着摇曳的光。
他们沿着狭窄的通道缓缓前行,终于来到了关押那小厮的牢房前。
那小厮被粗重的铁链紧紧绑在一根柱子上,身体蜷缩着,脸上露出痛苦和恐惧的神色。
而在他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子,正是暗卫卫临。
卫临手持一根鞭子,不时地在空中挥舞,发出清脆的响声,显然是在对那小厮进行逼问。
然而,那小厮却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无论卫临如何威逼利诱,他都始终保持着沉默。
卫临正准备对那小厮用刑,忽然看到迟昱礼和姜懿莞走了进来,他连忙放下手中的刑具,快步迎上前去,向迟昱礼躬身行礼道:“殿下,您来了。”
迟昱礼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被绑在刑架上的小厮身上,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卫临连忙解释道:“回殿下,这小厮嘴硬得很,无论怎么审问,他都不肯吐露半句实情。”
迟昱礼转头看向姜懿莞,只见她一脸淡定地说道:“这小厮是个死士,自然是不会说的,不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迟昱礼转头看着姜懿莞,问道:“现在怎么办?”
姜懿莞同样眉头紧锁,苦思冥想却毫无头绪,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或许,可以假扮那小厮。”
三人闻言,如醍醐灌顶一般,猛地转过身去。
只见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正微笑地看着他们。
卫临定睛一看,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见过裴大人!”原来,此人正是大理寺少卿裴愉曜。
姜懿莞见状,也急忙上前施礼,轻声说道:“见过裴大人。”
裴愉曜微笑着打量了一下姜懿莞,然后转头对迟昱礼说道:“这位想必就是你口中的小神医了吧?”
“嗯。”
姜懿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谦虚地说道:“裴大人谬赞了,小女子不过略通些医术而已,实在不敢当‘神医’二字。”
裴愉曜看着姜懿莞,微笑着说道:“阿莞姑娘,你实在是太过谦虚了。这次的瘟疫非同小可,一般人恐怕根本无法应对。然而,全京城之中,唯有你能够消除这可怕的蛊毒,实在是令人钦佩啊!”
姜懿莞听了裴愉曜的夸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谦逊的笑容。她轻轻点头,说道:“裴大人过奖了,能够为大家尽一份力,也是我的荣幸。”
姜懿莞脑中反复咀嚼着裴愉曜先前关于“假扮小厮”的那番话,一个念头如同暗夜流星般骤然划过。
她眼神一亮,转向迟昱礼,沉声道:“殿下,你让卫临把方才那小厮的模样画下来,给我看看。”
迟昱礼虽不明所以,但见她神色郑重,不似玩笑,便立刻点头应道:“好。”随即扬声唤道:“卫临。”
卫临应声上前,躬身听令。迟昱礼吩咐道:“你速去取纸笔,将那小厮模样,仔细画下来。”
“是。”卫临领命,不敢耽搁,迅速取来了文房四宝。
他显然并非第一次做此类事情,运笔沉稳,寥寥数笔便勾勒出那小厮的轮廓,眉眼、神态,竟有七八分相似。
不多时,一幅传神的小厮画像便已完成。
卫临将画像呈给迟昱礼,迟昱礼看了一眼,便转手递给了姜懿莞:“给。”
姜懿莞接过画像,目光紧紧锁定在画上。
“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