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饵
深秋的风卷着梧桐叶，砸在“博远集团”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杨博文指尖夹着份刚送来的并购案，目光却没落在纸上——桌角那份匿名举报信，字迹清隽，直指他正在竞标的“滨江地块”存在环评漏洞，落款处只画了个极简的“源”字。
“张桂源。”杨博文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指腹摩挲着那笔锋锐利的落款，眼底漫开一丝玩味。
三天前，城西的私人酒会上，他第一次见张桂源。男人穿件深灰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一道浅疤，站在人群里不算最惹眼，却在杨博文路过时，故意撞翻了他的酒杯。红酒洒在昂贵的定制西装上，张桂源道歉时，眼神却没半分歉意，反而带着点挑衅的直白：“杨总？久仰。我是启星资本的张桂源。”
启星资本，正是这次滨江地块竞标中，博远最棘手的对手。杨博文当时擦着西装上的酒渍，笑了笑：“张总倒是比传闻里，更‘主动’。”
现在想来，那杯酒根本不是意外。张桂源要的，就是让他记住这个名字，记住这个“莽撞”的对手——然后，一步步走进他设的局。
“杨总，”特助林舟敲门进来，递上份文件，“启星那边刚提交了补充材料，他们联合了‘盛景建设’，承诺承担地块一半的建设成本，竞标优势又大了。”
杨博文抬眼，指尖敲了敲桌角的举报信：“盛景建设的老板，是姓周吧？跟张桂源的关系，查得怎么样？”
“查了，”林舟点头，“周明远和张桂源是大学同学，盛景能起来，早期靠的就是张桂源的投资。这次合作，说是双赢，其实更像盛景在帮启星铺路。”
“铺路？”杨博文轻笑一声，把举报信推给林舟，“那这封举报信，就是张桂源给我递的‘刀’。他知道盛景在环评上有猫腻，却故意让我来捅破——既除了周明远这个隐患，又能让我欠他个人情，顺便，看看我会不会上钩。”
林舟愣了愣：“那杨总，我们要举报盛景吗？这样一来，滨江地块的竞标，启星就少了个助力，我们胜算更大。”
杨博文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手指无意识地转着钢笔：“钓饵看着再香，也得先看看钩子藏在哪。张桂源不会这么好心，他要的不是我赢，是我跟着他的节奏走。”
他顿了顿，忽然起身：“备车，去启星资本。”
林舟诧异：“现在？直接去？”
“不然呢？”杨博文扯了扯领带，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既然他想玩，我就陪他玩玩。看看这位张总，到底想布多大的局。”
启星资本的写字楼在城东，比博远矮了两层，却装修得更简洁利落。前台通报后，没过两分钟，张桂源就亲自下来接了。他换了件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比酒会上多了几分随性，见到杨博文，笑着伸手：“杨总倒是稀客，怎么突然有空来我这小庙？”
“来向张总取经，”杨博文回握，指尖刻意在他腕骨的疤痕上碰了碰，看着对方眼神微变，才松开手，“毕竟，能让盛景心甘情愿当垫脚石的人，手段肯定不一般。”
张桂源脸上的笑顿了顿，随即又展开，语气自然：“杨总说笑了，不过是互相成就。倒是博远，这次竞标志在必得吧？听说杨总为了滨江地块，准备了大半年。”
“准备再充分，也怕有人‘背后帮忙’啊。”杨博文意有所指，跟着张桂源走进电梯。电梯里空间狭小，两人并肩站着，气息几乎交缠。杨博文能闻到张桂源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点烟草的气息，不算浓烈，却格外勾人。
张桂源忽然转头，目光落在他的西装上：“杨总上次的西装，没洗坏吧？早知道该赔一件新的。”
“不用，”杨博文挑眉，“留着做个纪念，毕竟是张总‘亲手’弄脏的。”
电梯门打开，张桂源率先走出去，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他：“杨总要是喜欢，下次我再‘弄脏’一件也可以。”
办公室很大，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天际线。张桂源给杨博文倒了杯咖啡，递过去时，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指尖，温度比想象中高。杨博文接过咖啡，没喝，就放在桌上：“张总，明人不说暗话。你给我的举报信，我收到了。”
张桂源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放松：“哦？杨总觉得，那信是我送的？”
“除了你，没人会这么‘贴心’，”杨博文盯着他，“既给我提供盛景的黑料，又不暴露自己。张总这步棋，走得妙啊——我举报盛景，启星渔翁得利；我不举报，你就自己动手，到时候还能说我‘知情不报’，让博远名声受损。”
张桂源笑了，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却没点燃，夹在指尖转着：“杨总果然聪明，一点就透。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杨博文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目光锐利如刀，“看看张总这局，到底能不能困住我。”
他顿了顿，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录音笔，放在桌上，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张桂源的声音，带着点酒后的沙哑，却格外清晰：“杨博文，你以为我接近你，只是为了地块？我想要的，从来不止这些……”
声音戛然而止。张桂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指尖的烟差点掉在桌上。他猛地抬头，看向杨博文，眼神里满是错愕：“你……什么时候录的？”
“上次酒会，你喝醉了，拉着我说的，”杨博文收起录音笔，笑得漫不经心，“张总，你这‘假戏真做’，演得也太投入了。”
张桂源的脸色沉了下来，指尖用力，烟卷被捏得变了形。他盯着杨博文，半晌，才缓缓开口：“杨博文，你故意的？”
“彼此彼此，”杨博文靠回沙发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你设局引我进来，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张总，现在轮到我问你了——这盘棋，你还想继续下吗？”
张桂源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了之前的随性，多了几分冷意：“继续下。为什么不继续？杨总，你以为录了段录音，就能赢我？”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杨博文：“滨江地块，我志在必得。至于你……”
他转头，目光落在杨博文身上，带着点势在必得的侵略性：“我也没打算放手。”
杨博文看着他的背影，指尖在咖啡杯壁上摩挲着。他知道，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张桂源的局，比他想象中更深。而他，已经掉进了这个名为“对手”的陷阱里，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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