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重案组的空气总是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而当这个涉及精密物理原理的高智商犯罪案卷宗落到徐小丽（犀利妹）桌上时，这种压力更是陡然升级。嫌疑人利用复杂的电磁干扰装置破坏安保系统，手法专业且刁钻，现场遗留的线索指向性模糊，涉及大量超出警方常规认知范围的物理知识。

“头儿说了，这案子上面很重视，限期破案。” Gordon把卷宗拍在犀利妹桌上，眉头紧锁，“技术科那边啃不动硬骨头，物理层面的东西……我们又得找Kings帮忙了。”

犀利妹翻看着现场照片和初步技术报告，那些电路图、磁场分析数据对她而言如同天书。Professor King他是解决这类难题最顶尖的人选。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微微一沉，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刚刚筑起的心理防线，似乎就要因为工作的需要而被强行打开一道缝隙。

“Professor King？”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目光专注地盯着卷宗，仿佛那上面有解决所有问题的答案，“lu. Sir我能不能……”

Gordon看着她，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了然和担忧：“你知道的，犀利妹。在物理应用犯罪领域，Kings是绕不开的专家。他作为重案组的特别技术顾问，协助我们破案。这个案子……由你主要负责对接。”

该来的还是来了。犀利妹深吸一口气，特训营里锻炼出的强大意志力瞬间启动，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她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工作状态特有的锐利和冷静：“明白。以破案为优先。我会处理好。”

“Professor King，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现场物证分析报告、电磁干扰残留数据以及监控捕捉到的可疑装置图像。” 重案组临时征用的会议室里，犀利妹将一叠厚厚的资料推到坐在对面的Kingsley面前。她的语气是纯粹的工作汇报式，清晰、简洁、不带任何私人情感，称呼也是标准的官方称谓。

Kingsley的目光从资料上抬起，落在她身上。这是自上次短暂而冰冷的重逢后，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共处一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刻意筑起的疏离感，比上次更甚。她穿着合身的警服，短发利落，坐姿笔挺，眼神专注地盯着资料，刻意回避与他有过多视线的直接接触。

“好，我先看看。” Kingsley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和想要靠近的冲动，同样用专业的态度回应。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复杂的图表和数据上。这是他的领域，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名正言顺地靠近她、为她做点什么的途径。

接下来的几天，强制性的接触变得频繁起来。

Kingsley需要借助大学实验室更精密的仪器对证物进行深度检测。犀利妹作为案件负责人，必须在场监督和记录。狭小的实验室内，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鸣和他们偶尔必要的、极其克制的交流。

“徐督察，麻烦记录下这个频率峰值。” Kingsley指着示波器上的波形，眼神专注在仪器上，刻意避免了“犀利妹”这个称呼。

“记录完毕。景教授，这个峰值与案发现场中央的干扰强度吻合度有多高？” 犀利妹的声音平稳，目光落在记录本上，手中的笔快速书写。空气里弥漫着化学试剂的味道，也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紧绷。她刻意站在离他稍远的位置，保持着一个安全的工作距离。Kingsley能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每一次不经意的靠近，都会让她身体出现极其细微的僵硬。他只能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到显微镜下的证物上，仿佛那是隔绝他汹涌情感的唯一屏障。

案情讨论会上，重案组、技术科人员围坐，Kingsley站在白板前，用深入浅出的方式讲解嫌疑装置的可能原理和运作模式。他的讲解逻辑清晰，充满权威感。

“……所以，嫌疑人的核心在于这个微型谐振腔的设计，它能定向放大特定频率的电磁波……” Kingsley的粉笔在白板上勾勒出复杂的结构图，目光扫过众人，最终不可避免地落在犀利妹身上。她坐在角落里，低头认真做着笔记，偶尔抬头看他演示时，眼神是纯粹的工作审视，带着思考，却唯独没有曾经那种全然的信任和崇拜的光芒。那光芒的消失，像一根刺扎在Kingsley心里。他讲解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了一些，仿佛想用专业的表现力去重新赢得她的……哪怕只是工作上的认可。

轮到犀利妹发言，她根据Kingsley的分析，结合现场勘查和嫌疑人行为模式，提出了几条追查方向。她的思路清晰，逻辑严谨，显示出这三个月特训带来的显著提升。Kingsley专注地听着，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欣赏和……一丝落寞。她的成长如此耀眼，却是在离开他之后。 为了验证Kingsley的理论，需要在仓库搭建一个模拟环境。搬运设备、布置线路、调试仪器……不可避免地需要近距离协作。

一次，Kingsley需要固定一个位于高处的传感器，梯子有些摇晃。他刚想自己上去，就看到犀利妹已经利落地爬了上去，动作敏捷而稳健。“我来，景教授你在下面指挥位置。” 她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不容置疑。

Kingsley在下面扶着梯子，仰头看着她专注调整设备的侧脸。阳光从仓库高窗洒下，勾勒出她坚毅的轮廓。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她随手抹去，眼神锐利。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女孩，而是一个强大、独立、让他由衷敬佩的警察。一种混杂着骄傲、心疼和强烈吸引力的情绪冲击着他。当犀利妹下来时，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扶她，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手臂。

犀利妹的动作顿了一瞬，极其自然地避开了他的触碰，稳稳地落在地上。“谢谢，不用。” 她的语气平淡，眼神扫过他悬在半空的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动作。Kingsley的手僵了一下，默默收回，插进口袋，指尖在布料下微微蜷缩。那咫尺的距离，此刻却如同天堑。

每一次接触，对Kingsley而言都是甜蜜的煎熬。他贪婪地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专业上的见解，为她的成长和坚韧感到骄傲，同时又为她刻意筑起的冰冷壁垒感到心痛和无助。他能感觉到她的“控制”做得有多好——她的情绪几乎没有破绽，交流仅限于案情，甚至比对待其他同事更加“公事公办”，带着一种公式化的礼貌和距离感。这种距离感，比愤怒和指责更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曾经造成的伤害有多深，想要重新靠近的路有多漫长。

而对犀利妹来说，这频繁的接触同样是一场意志力的拉锯战。每一次见到他，心底深处那个结痂的伤口依旧会隐隐作痛，记忆的碎片会不受控制地翻涌。但她死死地守住自己的防线。特训教会她的不仅是身体的极限，更是心理的绝对掌控。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案件本身，用工作的专注来对抗内心的波澜。她提醒自己：他是顾问，是专家，仅此而已。她强迫自己只关注他提供的专业信息，忽略他眼神中复杂的情绪，忽略他偶尔流露出的关心。她将自己的私人情感牢牢锁在名为“专业”的盔甲之内。

案件的侦破在Kingsley的关键技术突破下取得了重大进展。当嫌疑人被锁定的消息传来，重案组里一片振奋。Kingsley看向犀利妹，她正和Gordon低声讨论着抓捕方案，侧脸线条紧绷而专注。破案的喜悦似乎感染了她，她的嘴角有了一丝极淡的、属于工作成就感的弧度。

那一刻，Kingsley的心像被什么击中了。不是为了案件进展，而是为了她脸上那抹久违的、属于她自己的光彩。尽管那光彩并非因他而绽放，却依旧让他感到无比的珍贵和心动。他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景教授，” 犀利妹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立刻转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多谢你的专业协助，对破案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她走到他面前，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伸出手，“辛苦了。”

Kingsley看着那只伸过来的、属于警察的、带着薄茧的手，再看向她平静无波的眼眸。期待落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无力感。他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她的手心干燥而有力，带着训练留下的痕迹，不再是从前的柔软。那短暂的触碰，像电流一样窜过他的手臂，直达心脏，却只换来她礼貌而迅速地抽离。

“职责所在。” Kingsley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后续如果技术层面还有需要，随时联系。”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她此刻拒绝解读的情绪——有未诉说的思念，有深重的愧疚，有压抑的爱意，还有一种面对她坚固堡垒的无奈。

“好。” 犀利妹只是简单地点点头，目光已经转向了走过来的Gordon，开始讨论下一步行动，仿佛刚才的道别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工作环节。

Kingsley转身离开。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化不开的孤寂。他知道，这场由案件带来的“强制接触”结束了。他短暂地进入了她的工作领域，却依旧被牢牢地挡在她的心门之外。撬开那扇门，需要的不仅仅是技术，更是时间、诚意和一场他自己必须打赢的、关于未来和家庭的硬仗。而她的冷静和强大，既让他着迷，也让他清晰地意识到：他必须变得足够强大，才有资格去叩响那扇门。下一次接触，他绝不能再仅仅是一个“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