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第一个周末,陆星辞带着工具箱爬上阳台。苏念安趴在栏杆上看他修那张吱呀作响的藤椅,海风卷着她的长发,扫过他裸露的小臂,带着栀子花的香。
“小心点。”她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他反手握住。他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指腹蹭过她虎口处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画笔磨出来的。
“以前总笑你握笔姿势不对,”他低头,视线落在她的手上,“现在倒成了建筑师的勋章。”
苏念安抽回手,耳尖发烫。藤椅修好后,他顺势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她挨着他坐下时,膝盖不经意间碰到一起,两人都顿了顿,又默契地没移开。
月亮升起来了,银辉淌在海面上,像铺了层碎钻。陆星辞突然开口:“其实那天在展馆,我口袋里揣着戒指。”
苏念安猛地转头看他。
“离婚后回加拿大收拾东西,翻到高三那年买的,”他从风衣内袋里摸出个小盒子,打开,里面的银戒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和当年他送她的那枚很像,“本来想找机会给你,可看到你站在作品前的样子,突然觉得……如果我没能力站在你身边,不如再等等。”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发胀。“那现在呢?”
“现在,”他执起她的手,把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尺寸刚刚好,“我觉得自己够格了。”
戒指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却烫得她眼眶发酸。她想起高三那年的雨夜,他把断了骨的伞塞进她怀里;想起他在机场的背影,决绝得像要斩断所有过往;想起那些跨越重洋的邮件,字里行间藏着的小心翼翼。
原来他从不是不爱,只是爱得比她想象中更隐忍,更笨拙。
“陆星辞,”她靠在他肩上,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浪费了好多年。”
“不浪费。”他侧过头,鼻尖蹭过她的发顶,“至少现在,我们还能一起看月亮。”
藤椅又开始吱呀作响,却不再刺耳,反倒像首温柔的歌。苏念安闭上眼睛,听着海浪拍岸的声音,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突然觉得,那些错过的时光,或许只是为了让他们更懂得珍惜此刻的相拥。
后来的日子,像被调慢了倍速。
陆星辞的设计院离工作室不远,每天傍晚,他都会踩着夕阳的影子来找她。有时是带一束刚开的栀子花,有时是拎着她爱吃的草莓蛋糕,有时什么都不带,只是站在落地窗前,看她对着图纸蹙眉。
他们会一起在阳台吃饭,看晚霞把天空染成橘子色;会在雨夜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他的手始终握着她的手;会在周末去逛老街,他记得她高中时爱吃的那家馄饨店,老板还认得他们,笑着说“你们俩终于在一起了”。
苏念安生日那天,陆星辞带她去了海边。他在沙滩上用贝壳拼出“Marry Me”,海浪涌上来,冲走了最后一个字母,他却突然单膝跪地,手里举着枚钻戒——比当年那枚银戒大得多,钻石在月光下亮得晃眼。
“苏念安,”他的声音带着点紧张,指尖微微发颤,“高三那年没说出口的求婚,现在补上,还来得及吗?”
苏念安看着他眼里的自己,笑着点头,眼泪却掉了下来。“来得及,陆星辞,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海浪一次次涌上来,又退下去,像是在为他们鼓掌。陆星辞把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起身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哽咽:“谢谢你,念念,没放弃我。”
她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是我们,没放弃彼此。”
婚礼定在来年春天,栀子花开得最盛的时候。
苏念安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阳台的栀子花丛中,看着陆星辞朝她走来。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眼角的疤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了,眼神温柔得像当年在梧桐树下对她笑的模样。
“你今天真好看。”他执起她的手,在她无名指的戒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你也是。”她笑了,眼里的光比钻石还亮。
海风拂过,栀子花瓣落在她的婚纱上,像撒了把碎雪。林泽宇作为伴郎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样子,眼底漾着释然的笑意。
原来青春里的错过,从来都不是终点。那些藏在心底的喜欢,那些说不出口的遗憾,那些在时光里辗转的等待,终究会在某个转角相遇,然后用余生的温柔,把所有的空缺都填满。
月光再次洒满阳台时,苏念安靠在陆星辞怀里,听着他讲在加拿大的趣事。他说那边的冬天很冷,每次下雪都会想起她蹲在花坛边哭的样子,心里像被冻住了一样疼。
“以后不会了。”她握住他的手,指尖划过他的掌心,“以后你的冬天,我都在。”
他低头吻她的额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好。”
藤椅不再作响,海浪声温柔起伏,栀子花香漫过鼻尖。苏念安看着阳台上缠绕的蔷薇,看着远处沉睡的海面,看着身边熟睡的人,突然觉得,所有的等待都值得。
那些在校园里流过的泪,在雨里受过的冷,在时光里熬出的疤,终究被岁月酿成了甜。
就像此刻的月光,虽迟,却足以照亮往后所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