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

而下一次见到他，又是因为一场意外。

..................

那是我一时兴起，想要去诺亚的学校接他。

......倒也不算是一时兴起。

这个男孩像一道狂风席卷入我的世界后就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甚至把我的纯血观念都撞得粉碎，即是令我最惊叹的男孩，又是令我最咬牙切齿的男孩。

寒假过去后，他就去上学，陪我的时间少之又少，我待在家里就快要发霉到死掉了——好想他，他在学校究竟有没有在想我？

抱着一定要狠狠捉弄捉弄他的意图，我怀着不错的心情戴上了去年复活节外公用来行骗挡脸的兔子面具。

这里有数不清的麻瓜小孩，大一点的，小一点的，都有。也许是孩子的直白的目光太过炽热，我恍惚间又有些后悔了。

越来越拥挤，一个踉跄后浓郁的玫瑰香充斥了这一秒的空气。那个男孩低声对我说了一声。

法斯特抱歉。

我抬头向他看去，刚想回应一句没关系，不过只看见了他模糊的下半张脸，他走得很快，阳光为他微卷的黑发铺满了金箔。

我没有收回目光，继续向上看去，却意料之外地等到了他一顿后的忽然转身，在这一瞬间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

他的长相有着与发色一致的黑色瞳仁......微微偏移而来的左肩，就像是古希腊神话里那朵美少年雅辛托斯死后化身的风信子，我见过美丽的人，但很少有人能表现出凄美的感觉。

耳边吹来一阵干燥的清风，他和戴着兔子面具的我对视，黄昏的光影不易察觉地在脸上游移的这一刹那——

我确信他在这一刻全身紧绷。

他的目光就这样留在了我脸上的兔子面具数秒，但为什么，那眼神就像在看着阔别已久的——挚爱。

以及看不明白的抱歉。

露西娅......你好？

法斯特......你好。

“——法斯特！”他身后的一个男生喊到，“走了！”

法斯特我......

他应该是说了什么，但我没有听清。

只记得浓郁的玫瑰香——和一点点血腥气。

——法斯特？我压下了心中的疑问，飞快转过身后却不小心用脑袋上的兔子耳朵撞到了人。

有时候宿命就是这么巧合，至少会有一个人的出现会让一切都黯然失色，而那可能就是唯一的、无法避免的——孽缘。

布雷斯“——嗯？”

不断流逝的时间，在这个不经意的瞬间似乎停滞了两秒。

我恰好是抬起头往上看的这一眼，分辨周围的环境都有些费力的校园门口，我看清了那双眼睛，那一片墨绿得似乎是最逶迤广袤的原野。

是双面镜里的男孩。

是在夏季的最后一场暴雨正突然的闯入，轻描淡写地为什么我也有两只耳朵，又为什么要哭着找诺亚的那个男孩。

布雷斯在被撞停了以后掀动了唇，注视我，将要说些什么......处在一个怪兔子用耳朵撞到了他的胸口的奇怪情况下。

那可能会是一句坏话。

布雷斯我猜——

布雷斯我猜被一只兔子撞到了不会有好运，复活节什么时候换日子了？

那竟然不是一句坏话。

露西娅......你不生气吗？

突然被一只“兔子”撞到，就算不疼，也不该是一句从容的疑问才对。

布雷斯生气？

他看着我，眉尾稍稍有了起伏。

布雷斯为什么要生气，如果这也要生气的话，我会成为一个多么易怒的人？

看——也不全是长得好看的家伙会不善良，只是像诺亚这样恶劣的太少了而已。

露西娅那还是很抱歉撞到了你。

布雷斯笑了一笑，这个笑再次有些掠夺我的心神。

他和双面镜的那晚一样，并不会吝啬笑意，可也和那时一样，他只有嘴角在笑，眼底的波澜则保持着平和，没有真的掀起开心的涟漪。

布雷斯熟悉的声音。

他笑着，却语气平平。

布雷斯那下次要记得，不要再往别人怀里撞，诺——

布雷斯诺亚·司德里安。

越来越出乎意料的发展，布雷斯侧过身，在我疑惑的视线中微微扬起了眉，瞥向了另一个方向，毫无迟疑，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叫停了那个身影——

布雷斯——你的小兔子在这。

..................

......诺亚？

其实从他开学以来，我们一个星期最多只有五天没见，可怦然加速的心跳预示出紧张和迫切，我努力镇定地看去，呼吸却仍然有些絮乱。

我注意到诺亚的目光定住了，很快回头的这一秒里，前一刻还捎带的半分不耐烦瞬间散去，也几乎是在瞬间变得充满兴味的眼神，在看见我的即刻凝聚的光亮，似乎一个机械终于被嵌入了能令他拥有生命的发条。

不该是这样的。

就好像我对他十分重要。

只有这个反应不在我的预料里。

只有这个反应会令我不知所措。

他看起来不再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分外开心——嘴角勾起的弧度这么表明着。

诺亚你......

我还需要像刚才仰视布雷斯那样看向诺亚的眼睛——鬼知道这些男孩为什么会长得这么高啦？

看这双冰蓝色的眼眸会不会也有对我的思念，现在的第一个冲动会不会也是想来——抱我。

一份急于求证的心理中，我渐渐向诺亚摊开了双手。

露西娅诺亚——抱。

我却忘记了我现在还是一只“兔子”，从别人的视角看来应该会充斥古怪，校门口有一只戴着面具索要拥抱的怪兔子。

布雷斯的眼里有一些惊诧，他回过神，开始兴趣浓厚地注视诺亚。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诺亚的眼瞳缓慢划过一些难以言说的意味，就好像这样理所当然——又不那么理所当然，又或许他认为奇怪，奇怪的却不是我，而是——

诺亚你看够了吗？

他皱了皱眉，对布雷斯说道。

我抿了抿唇，突然感到了一点涩意，忽然又难为情起来，双手缩了一下。

但诺亚还不着急抱我，他依旧在看布雷斯，显然再等布雷斯离开。

布雷斯又显然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眼底积蓄的光芒闪烁了片刻。

布雷斯你们想亲热一会，就去好了，我难道观望也成了一种罪恶？

诺亚你的好奇心来得不合时宜，这似乎并没有什么观赏价值，怎么，扎比尼少爷还有看人家亲热的怪爱好？

布雷斯好像是你的戒心强烈到了令人费解，可以把一个拥抱拖延五分钟，还在学校里把你的小青梅掩成了一个秘密。

诺亚如果你没有故意装作“不、小、心”拿走我的双面镜的话，我当然不会把西娅藏起来，只是某些人别有用心，让我感到了危机而已。

露西娅......？

越来越趋于争辩的对话，我不明所以，赶在布雷斯搭话之前把话题拉了回来。

露西娅诺亚，你到底抱不抱了？

而诺亚也特别迅速地把注意力拉回我身上，专注地把布雷斯当成一团空气，朝我抬起了手。

诺亚当然要。

露西娅已经晚了。

我却总是擅长得寸进尺。

露西娅五天！整整五天！

露西娅你没有和我见面，却在第一时间忽略了我！

露西娅现在还要抱的话，得你自己走过来。

露西娅然后，一次五英镑。

诺亚顷刻间哑然，随即再意味深长地挑挑眉，接着似乎是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

诺亚上帝，我已经一英镑也没有了。

露西娅什——

诺亚都在你手里。

噢，也是。

他之前因为上学不需要花钱把自己几年来全部的积蓄全部交给了我，这个行为可靠至极。

我便不再得寸进尺了，松口道。

露西娅好吧，那来抱抱抱抱，我相信你也十分想念我了。

身旁还有不少的学生在走动，诺亚准备要弯腰的动作又顿住了，看我的这一眼多少有几缕无法忽略的——我不知道，诺亚似乎是在不好意思？

诺亚别说——叠词，西娅——你在撒娇？

露西娅......我生气了。

于是——

在一声轻笑过后，诺亚无视了另一边布雷斯醒目的视线，他还是弯了腰，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弯腰抱住了这只显眼的“怪兔子”。

他身上的茉莉香还是那样甜到醉人，我总喜欢诺亚身上的这股清甜的味道，就好像我总有预感——他肯定也会这样离不开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