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爆发在周三下午的自习室……
顾宴深正低头演算物理题，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林时抱着篮球突然出现在他桌旁，汗水把运动服后背洇出深色痕迹，带着一身阳光晒过的味道。
林时那天怎么先走了？
林时把矿泉水瓶往桌上一放，瓶底和桌面碰撞出闷响。
林时感冒好了吗？
顾宴深笔尖一顿，墨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他没抬头，声音压得很平。
顾宴深题没做完，回去赶作业。
顾宴深感冒…好了
林时骗人。
林时弯腰，视线越过镜片对上他的眼睛，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执拗。
林时许厌说你脸色不好。
周围同学的目光被吸引过来，顾宴深皱了皱眉，推了推眼镜。
顾宴深林同学，这和你有关系吗？
这话像根刺，猝不及防扎进林时心里。他愣了愣，刚才还带着点雀跃的心情瞬间沉下去，语气也硬了起来。
林时我打赢比赛，想跟你说声而已，你这什么态度？
顾宴深我该是什么态度？
顾宴深终于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冷了几分…
顾宴深恭喜你和许厌打得难分难解，让全场女生尖叫？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可覆水难收。林时一脸错愕，随即是明显的恼火。
林时你什么意思？拿我和许厌比？
顾宴深我没那个意思。
顾宴深别开脸，声音却没软下来。
顾宴深只是觉得，比起关心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你大概更想知道女生们怎么磕你和他的CP。
林时顾宴深你有病吧！
林时攥紧了手里的篮球，指节泛白。
林时我找你就是为了说这个？
自习室里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林时胸口起伏着，看了顾宴深几秒，突然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瓶，转身就走，运动服带起的风扫过顾宴深的脸颊。
门被“砰”地推开又合上，顾宴深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坐了很久，才缓缓松开攥得发白的手指。草稿纸上那道物理题的解法明明就在眼前，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有林时刚才泛红的眼角在脑子里反复闪现。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暖得人发慌，心里却像被塞进了块冰。
林时冲出自习室，篮球被他狠狠砸在走廊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没回头，脚步带着气冲冲的力道，径直往操场方向走——他知道这个时间，许厌多半还在那边收拾东西。
果然，许厌正弯腰把球衣塞进背包，听见脚步声抬头，就看见林时一脸火大的样子站在面前，额角的汗还没干透，眼神里全是没处撒的躁意。
许厌你看见顾宴深了？
林时开口就带火药味…
林时他今天吃枪药了？我招他惹他了？
许厌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在他紧绷的侧脸转了圈，慢悠悠地问…
许厌吵起来了？
林时不然呢？
林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运动服后背的湿痕还没消。
林时我就问他那天为什么先走，他阴阳怪气说什么我跟你打比赛让女生尖叫，还说我关心他是闲的……他到底什么意思？
许厌看着他急得发红的耳根，突然低笑了一声。
林时笑什么？
林时更气了。
许厌没什么。
许厌收了笑，踢了踢脚边的背包。
许厌可能……他就是那天心情不好吧。
林时心情不好就冲我发火？
林时显然不信。
林时他以前从不这样。
许厌抬眼望向自习室的方向，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他想起那天顾宴深提前离开时，攥着书包带的手用力到泛白，还有在赛场边，对方始终没怎么抬头看比赛，只盯着手里的物理练习册，却一页也没翻。
有些话到了嘴边，许厌又咽了回去。他拍了拍林时的肩膀，语气随意。
许厌别想了，学霸的世界我们不懂。说不定是解不出物理题，迁怒呢？
林时皱着眉，显然没被说服，但看着许厌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堵了回去。他捡起地上的篮球，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攥紧时的酸胀感，心里那股火气没散，反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林时走了。
他闷闷地丢下两个字，篮球还给了许厌，转身往楼梯口走，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许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收回目光，低头笑了笑。
许厌这两个家伙，一个把心思藏在镜片后面，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真是……有的闹了。
………
周六的篮球赛打到下半场，比分咬得正紧。林时在场上跑得飞快，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运球、转身、跳投，动作一气呵成，篮球空心入网的瞬间，场边爆发出一阵欢呼。
观众席后排的角落里，顾宴深悄悄往后缩了缩。他本是来还林时落在自习室的物理笔记，却被场上那个跳跃的身影勾住了脚步。阳光把林时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和那天在自习室红着眼角的样子判若两人。顾宴深看得有些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封面，心里那点别扭的火气，好像被场上的欢呼声一点点冲淡了。
中场休息哨声响起，林时抱着篮球往场边跑，视线扫过观众席时，莫名顿了顿。
下半场的比赛进入白热化，林时带着球往篮下冲，对方球员一个急停阻拦，他脚步没收住，脚踝猛地向内一拧，伴随着“咔”的轻响，一阵钻心的疼瞬间窜上来。
顾宴深林时！
场边传来惊呼声。
他单膝跪在地上，额头渗出冷汗，试着动了动脚踝，疼得差点咬碎牙。队友围上来想扶，他摆摆手，刚想撑着膝盖站起来，一道身影突然从观众席前排冲了过来，比谁都快。
是顾宴深。
他刚才根本没躲在后排，就坐在最靠球场的位置，手里还捏着没喝完的半瓶水，瓶盖没拧紧，晃出的水珠溅在T恤上。
顾宴深别动。
他声音发紧，蹲下身就去看林时的脚踝，那里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林时你怎么……
林时愣住了，疼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顾宴深没理他，指尖碰了碰他的脚踝，林时疼得抽了口气，他立刻收回手，抬头时眼里全是急…
顾宴深能走吗？
林时刚想摇头，就被顾宴深打横抱了起来。他整个人悬空，下意识地搂住顾宴深的脖子。
林时顾宴深！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
顾宴深闭嘴。
顾宴深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抱着他就往医务室跑。他看着清瘦，力气却大得惊人，手臂稳稳地托着林时的腿弯，步伐快而稳。
温景然喂！我们林时就靠你了
许厌呵，我本来想去的，顾宴深这小子…
许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温景然不解。
温景然他咋了？
许厌这个你就别管了，哈哈
温景然快告诉我！
…………
林时依着他怀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混着跑急了带起的风。他能感觉到顾宴深急促的呼吸，还有抱着他的手臂微微发颤——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别的什么。
林时你不是不关心我吗？
林时闷声说，声音有点哑。
顾宴深脚步一顿，声音却低了几分…
顾宴深上次是我不对。
风从耳边掠过，林时突然笑了。
林时早说这话不就完了。
顾宴深没接话，只是跑得更快了。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贴在一起。许厌站在球场边，看着顾宴深抱着林时消失在拐角，捡起地上的篮球，对着篮筐投了个空球，嘴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
医务室里，校医给林时处理伤口时，他疼得龇牙咧嘴，顾宴深就在旁边站着，手里攥着林时的运动毛巾，指节泛白，比他自己受伤还紧张。
“好了，最近别剧烈运动。”校医叮嘱道。
林时刚想说“知道了”，就听见顾宴深低声问。
顾宴深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林时看着顾宴深认真听医嘱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争吵攒下的疙瘩，像被阳光晒化的冰，悄无声息地融了。
他伸出手，扯了扯顾宴深的衣角…
林时喂，等下帮我把书包拿过来。
顾宴深回头，镜片后的目光软得像水。
顾宴深嗯。
林时顺便……
林时舔了舔唇角。
林时把你那本物理笔记借我看看，上次那道题我还没弄懂。
顾宴深笑了，眼里盛着光。
顾宴深好。
窗外的蝉鸣聒噪，医务室里却安静得刚好。脚踝还在隐隐作痛，但林时觉得，好像有什么比疼痛更清晰的东西，在心里慢慢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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