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绣坊”的成功,如同在清水镇这潭看似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璀璨的灵石,涟漪尚未完全平息,另一股更醇厚、更令人心醉神迷的波澜,已悄然酝酿。
半月后的一个清晨,当镇民们如同往常一样走向市集时,惊讶地发现,那家终日门庭若市的绣坊隔壁,原本空置了许久的铺面,竟也焕然一新。黑漆木匾额上,四个龙飞凤舞、隐隐透着酒香墨气的大字——“仙醴酒坊”,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店铺的门面比绣坊略大,装饰却返璞归真,以深色原木和青竹为主,透着一股古朴雅致的意味。尚未开门,一股奇异而复合的酒香便已丝丝缕缕地从门缝窗隙中飘逸而出。那香气不似寻常酒肆的浓烈呛人,而是层次分明——初闻是清雅的花果甜香,细辨之下又有谷物蒸熟的暖糯,深处还潜藏着一缕难以言喻的、仿佛凝聚了山岚灵气的清冽。仅仅是闻到这味道,便让过往的行人忍不住驻足,喉头滚动,心生向往。
这自然是天欢的第二步棋。
绣坊生意虽好,但绣品终究是奢侈品,受众有限,且制作耗时。若要更快、更大量地积聚财富,支撑一支军队日益增长的需求,必须开辟新的财路。而酒,尤其是独一无二的美酒,自古以来便是最容易让人心甘情愿掏空钱袋,且能迅速流通、利润丰厚的商品之一。
她所倚仗的,正是来自上清神域、早已在凡间失传的数种酿酒秘方。这些秘方并非依靠凡间寻常的五谷杂粮,而是巧妙地融合了某些蕴含微弱灵气的仙植异果,配以独特的凝露、窖藏之法,其口感与效用,远非凡酒可比。
酒坊开张当日,未等鞭炮燃尽,慕名而来的人群便已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好奇心与那勾魂摄魄的酒香,驱使着人们争先恐后。
店内,依旧是面覆轻纱的“妹女”坐镇,气质清冷如霜,与这即将开始的、充满烟火气的买卖似乎格格不入,却又因其神秘更添吸引力。几名经过挑选、口齿伶俐的伙计穿梭其中,应对着热情高涨的客人。
“客官您闻闻这‘碧霞酿’,”一名伙计捧起一个白玉般的小酒坛,轻轻晃动,坛内碧绿色的酒液荡漾,散发出愈发浓郁的、带着清晨山林气息的甜香,“此酒取自朝霞初凝时的花露,佐以三色灵谷酿造,入口绵甜柔和,宛如仙露,但后劲嘛……”伙计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醇厚绵长,饮后通体舒泰,飘飘然如登春台,却绝不头痛宿醉!”
一位身材富态的中年商人凑近深深一嗅,脸上立刻露出陶醉之色,迫不及待地道:“快,给我来一坛!不,两坛!”
另一边,另一位伙计则向几位看似文人雅士的顾客推荐着:“诸位先生请看这‘玉露白清’。此酒色如初雪,清冽见底,乃是以雪山寒泉辅以七种清心仙草,经九蒸九晒,于玉瓮中窖藏三年方得。其味甘醇清润,余韵悠长,常饮非但无损身心,反而有凝神静气、轻身延年之效。实乃雅集清谈、独酌悟道之佳品!”
那几位文人听得眼中放光,他们追求的正是这种超凡脱俗的意境,立刻纷纷解囊。
而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被摆放在柜台最显眼处、用紫檀木盒盛装的一小壶“醉仙醪”。伙计的介绍更是充满了诱惑:“此‘醉仙醪’产量极稀,乃本坊镇店之宝。取月华精髓、百年朱果之浆,佐以秘法炼制,一年所得不过十壶。据说,凡人饮上一杯,便可暂脱俗骨,神游太虚,体验那片刻的‘飘飘欲仙’之境,其中玄妙,非言语所能形容。售价……百两一壶。”
百两一壶!这个价格足以让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然而,总有那么一些富可敌国、追求极致享受或妄图窥探仙缘的人。很快,便有一位来自西炎都城、身份显赫的豪客,在验看过酒液那仿佛内蕴星光的奇异色泽后,毫不犹豫地掷下千金,将当日仅有的两壶“醉仙醪”全部买走,引得满堂哗然。
酒坊开张当天,盛况空前。从清晨到日暮,客人络绎不绝,几乎踏破门槛。装潢雅致的店内人头攒动,银钱的叮当声、伙计的吆喝声、客人的赞叹声、酒杯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浓郁的酒香弥漫了整个街巷,甚至压过了隔壁绣坊的锦缎光华。
三日之后,初步核算账目,结果令天欢身边最沉稳的伙计都咋舌不已——“仙醴酒坊”的盈利,竟已超过了经营半月有余的“天衣绣坊”!
美酒的力量是惊人的。它不像绣品那样需要特定的欣赏眼光和购买力,它的诱惑直接作用于人的感官与欲望,传播更快,受众更广,利润也更丰厚。尤其是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醉仙醪”,虽价格骇人,却因其稀缺和神秘,反而成为了身份与地位的象征,引得各方豪强暗中打听、重金求购。
天欢站在酒坊后院的静室中,窗外是隐约传来的前堂喧嚣。她面前摊开着新的账本,上面记录着如同滚雪球般增长的财富。她眼中依旧平静无波,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冷静。
绣坊与酒坊,如同她伸向凡俗世界的两只手,一者织就华美,吸引眼球,奠定高端声誉;一者酿造仙醴,直击欲望,快速汇聚资金。双管齐下,财源滚滚而来。
她并未沉浸在这成功的商业运作中。指尖轻轻划过账本上冰冷的数字,她的思绪早已飞向了深山之中。这些迅速积累的银两,必须更快、更隐蔽地转化为营地所需的物资——更多的粮食,更充足的药材,过冬的棉衣,打造兵甲的铁料……相柳肩上的重担,她能分担一分,便是一分。
“仙醴酒坊”的招牌在清水镇的阳光下闪耀,醉人的酒香飘散在大街小巷。无人知晓,这令人沉醉的芬芳背后,连接的是一条无声无息、跨越仙凡界限,将财富转化为生存希望的秘密补给线。天欢的第二步计划,正以超出预期的速度,为她那“报答”的承诺,积蓄着更为雄厚和持续的资本。金色的溪流,正沿着她精心规划的渠道,悄然流向那片需要它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