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东市新开了家‘天衣绣坊’，那老板娘，啧啧，人称妹女，虽戴着面纱，但那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何止是气派！那手艺才叫绝了！绣出来的花样，我活了大半辈子见都没见过，听说是祖上不知多少代传下来的秘样，外面绝对没有！”
“就是价钱贵得吓人！一方帕子敢要五两银子！够寻常人家几个月的嚼谷了！”“贵？昨儿个镇上李员外家的夫人，眼睛都不眨就买走了一幅小屏风，听说花了这个数！”说话的人神秘兮兮地伸出两根手指，又翻了一下。“二十两？！天爷……”“可不是嘛！说是那上面的凤凰，羽毛根根分明，眼睛跟活的似的，透着灵光！”
清水镇最热闹的街市上，关于“天衣绣坊”和神秘老板娘“妹女”的议论，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迅速炸开，成为妇人们交头接耳、富家小姐们心驰神往的最新谈资。这传闻带着神秘色彩与令人咋舌的价格，反而更激起了人们的好奇与攀比之心。
不过短短半日，装饰清雅的绣坊门前，竟破天荒地排起了长队。有衣着华贵的富商妻女，有附庸风雅的乡绅家眷，甚至还有一些消息灵通、想要搜罗奇货的行商。
绣坊内，空间并不算宽敞，但布置得极有章法。几幅装裱精美的绣品作为镇店之宝悬挂在醒目位置，流光溢彩，仙气盎然。柜台后，身着素雅长裙、面覆轻纱的“妹女”（天欢）静立其中，身姿窈窕，气质清冷如山巅积雪，与周遭略显喧嚣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她很少亲自接待顾客，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偶尔对伙计低声吩咐几句。
一位珠光宝气的富商夫人，小心翼翼地捧起伙计递过来的一方丝帕。那帕子用料已是上乘，更夺目的是上面绣着的图案——几只仙鹤姿态各异，翱翔于流云之间，鹤羽纤毫毕现，尤其是鹤眼的绣法，竟用了某种失传的叠色针法，在不同光线下看去，仿佛真的在流转顾盼，灵动非凡。
“夫人好眼光，”伙计得了天欢的授意，口齿伶俐地介绍，“这方‘九霄云鹤’帕，乃是东家祖传的秘样，据说是摹刻上古仙禽神韵而成。不瞒您说，这技法、这图样，放眼整个大荒，独此一份，再找不出第二家了！”
那富商夫人早已爱不释手，手指一遍遍抚摸着那光滑的缎面和精致的绣纹，感受着那仿佛要透出帕子的仙灵之气，连声道：“好！好！这鹤儿真是活灵活现，这眼睛……绝了！多少银子？”
伙计脸上堆着笑，伸出一个巴掌：“承惠，五两银子。”
周围隐约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五两银子买一方帕子，这简直是抢钱！
然而，那富商夫人只是眉头微挑，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从身旁丫鬟捧着的钱袋里取出五两雪花银，爽快道：“我要了！” 她将帕子小心收入怀中，目光又热切地投向店内那幅更为宏大、绣着“凤栖梧桐”的落地屏风，“伙计，再给我好好说说那幅屏风……”
店内其他等待的客人见状，非但没有被这价格吓退，反而更加确信这绣坊的东西物有所值，连带着看那些绣品的眼神都更加灼热了几分。
日落西山，喧嚣散尽。
“天衣绣坊”的伙计送走了最后一位意犹未尽的客人，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店门，插好门闩。
店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透进的最后一丝余晖。
伙计恭敬地将一个沉甸甸的钱箱捧到天欢面前。天欢掀开箱盖，里面是堆得满满的银锭和散碎银两，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拨动，无需细数，神念微动，便已了然于心。
足足两百两。
这相当于辰荣军目前近半个月的军饷总额。若只是购买最基础的粮食，足以让那几千人饱腹好些时日。
然而，天欢清冷的眼眸中，并无多少喜色，反而掠过一丝更深沉的凝重。两百两，听起来不少，但对于一支需要长期坚守、拥有大量伤患、且装备补给严重匮乏的军队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药材、过冬的棉衣、修补兵甲的铁料、战马的草料……每一样都需要巨额银钱。更何况，相柳要维持的，不仅仅是最低限度的生存，更是那股不屈的斗志，这需要更多的资源投入。
这点钱，还远远不够。
接下来的三天，“天衣绣坊”的名声以清水镇为中心，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向周边城镇扩散。
天欢深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她并未大量铺货，而是每天只限量出售几件绣品，有时是一方帕子，有时是一幅扇面，偶尔才会拿出一件如屏风、卷轴之类的大件。她拿出的绣样，皆是她记忆中上清神域珍藏的、蕴含着仙家灵韵与独特美学的不传之秘。有的是描绘洪荒异兽的神韵，有的是勾勒九天宫阙的一角，有的是模拟星辰运转的轨迹……这些图案超越了凡间工匠的想象，带着一种涤荡凡尘的清灵与高贵。
越是限量，越是奇诡精美，价格便水涨船高。那些嗅觉敏锐的富商巨贾、追求极致风雅的世家大族，闻风而动，纷纷派人前来，几乎每一件绣品都以远超实际价值的价格被抢购一空。银钱如同流水般汇入绣坊，速度远超天欢最初的预估。
她白日里是那个清冷神秘、惜字如金的老板娘“妹女”，应对着形形色色的顾客，周旋于凡俗的银钱交易之中。夜晚，她则悄然计算着收入，规划着如何将这些银两转化为营地最急需的物资，并通过早已物色好的、看似与辰荣军毫无瓜葛的隐秘渠道，分批运送出去。
锦缎华美，绣线灵动，每一件从天衣绣坊流出的绣品，在凡人眼中是彰显身份、品味超凡的艺术品。然而，唯有天欢自己知道，这一针一线背后，织就的并非仅仅是美丽的图案，而是维系着深山中那面残破旗帜下，数千人生存与希望的隐秘命脉，是她偿还恩情、践行承诺的无声行动。这场以仙家锦绣换取凡间粮草的无声战役，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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