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落下来时，许念正蹲在阳台给那盆冻伤的薄荷裹保温膜。玻璃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她回头时，正看见江妄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肩头落着薄薄一层白。
“回来了？”她起身时膝盖有点麻，被他快步走过来扶了一把。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毛衣渗进来，许念顺势往他身边靠了靠，“外面雪大吗？”
“挺大的，”江妄脱外套时抖落些雪粒，眼神往阳台瞥了眼，“又在折腾你的花？”
“它快冻死了。”许念皱着鼻子指那盆蔫哒哒的薄荷，“上个月还好好的，突然就蔫了。”
江妄走过去看了看，指尖碰了碰叶片：“放室内吧，阳台温度太低。”他说着就把花盆搬到客厅窗台，那里有暖气片，“明年开春再挪出去。”
许念看着他熟稔地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忽然想起去年冬天，他也是这样把她养死的第一盆多肉埋进楼下花坛，还安慰说“植物嘛，总有自己的命数”。当时她气得追着他打，最后却被他圈在怀里，闻着他身上冷冽的雪松香笑出声。
晚上睡觉前，许念把暖水袋塞进被窝，江妄刚洗完澡出来，带着一身水汽掀开被子躺下。她立刻像八爪鱼似的缠上去，冰凉的手脚往他暖和的地方凑。
“许念，”他低笑一声，捉住她乱蹭的脚，“冰死了。”嘴上这么说，却还是用掌心裹着焐着。
“谁让你体热。”她往他颈窝里钻，闻着沐浴露的清香，“明天想吃火锅。”
“好。”他应得干脆，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后颈，“明天我去买食材。”
第二天雪没停，反而下得更密了。江妄出门采购时，许念趴在窗边看他撑着黑伞走进雪幕里，身影很快被白色吞没。她转身开始收拾客厅，把沙发上的毯子叠好，又翻出藏在柜子里的拼图——那是他们去年没拼完的星空图。
江妄回来时抱着两大袋食材，发梢沾着雪珠。许念接过袋子往厨房送，听见他在身后说：“买了草莓，你上次说想吃。”
火锅咕嘟冒泡时，窗外的雪还在下。许念夹了片肥牛卷在麻酱里滚了滚，递到江妄嘴边，看他张嘴吃掉，眼睛弯成了月牙。暖气把屋子烘得暖暖的，锅里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她摘下来擦时，被他伸手揉了揉头发。
“拼图呢？”他忽然问。
“在茶几上。”
晚饭后，两人窝在地毯上拼拼图。许念负责找边角，江妄则耐心地把星星图案一片片拼起来。电视开着，放着一部老电影，声音不大，刚好衬得屋里安静又惬意。
“这里不对。”许念指着一块放错的拼图，被江妄握住手腕，把那块拼图塞进她手里。
“你来。”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点笑意。
许念认真地比对图案，忽然感觉肩上一沉，转头看见江妄靠了过来，下巴搁在她肩窝。“有点困，”他声音闷闷的，“等你拼完叫我。”
她没说话，只是放慢了动作，怕惊动了他。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拼图上，像撒了层碎银。许念看着渐渐成形的星空，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毕竟，有个人愿意陪她守着一锅热汤，拼一幅没完成的图，把漫长的冬夜，过成了温暖的模样。
后半夜许念是被冻醒的。
江妄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床上，她蜷在地毯角落，身上只搭了半条薄毯。窗外的月光亮得很，能看清拼图上的星星正泛着冷光，她打了个哆嗦，刚要起身，就见床边的人影动了动。
“醒了？”江妄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掀开被子，“过来。”
许念爬过去钻进被窝，被他一把捞进怀里。他身上是暖的，带着被褥晒过的阳光味，她往他胸口蹭了蹭，听见他低笑：“怎么不叫醒我？”
“怕你睡得熟。”她往他颈间埋了埋，“拼图拼完一半了。”
“嗯，看到了。”他指尖划过她后背，像是在数她睡衣上的格子，“明天继续。”
第二日清晨，许念是被阳光晃醒的。窗帘没拉严，一道金光斜斜切进来，落在江妄脸上。他还睡着，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平日里总带着点疏离感的眉眼，此刻柔和得不像话。
她悄悄起身，踩着拖鞋去厨房。昨晚的火锅汤底还剩些，她加了水和蔬菜，煮了锅热汤面。刚把面盛进碗里，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在做什么？”江妄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
“汤面。”许念把碗递给他，“快凉了。”
吃完早饭，两人又窝回地毯上拼拼图。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拼图上，暖融融的，许念忽然发现江妄的手指很好看，骨节分明，捏着小巧的拼图块时，动作格外耐心。
“你看这块，像不像流星？”她举起一块带尾巴的碎片，被江妄接过去，稳稳嵌进右上角的空缺里。
“像。”他看着她，“许念，下午带你出去。”
许念愣了愣：“去哪？”
“去看看雪。”
午后的阳光格外好，积雪在阳光下泛着晃眼的光。江妄牵着她的手走在小区路上，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有小孩在不远处堆雪人，笑声脆生生的，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要不要堆一个？”江妄弯腰抓了把雪，捏成个雪球。
许念刚点头，就被他把雪球塞到手里。她冰凉的指尖触到雪，忍不住缩了缩，却被他用掌心包着焐住。“慢慢来。”他笑着，自己也捏了个雪球，往雪堆上摞。
他们堆的雪人歪歪扭扭的，江妄找了两颗红豆当眼睛，许念摘了片枯树叶做嘴巴。风一吹，雪人脑袋晃了晃，像是在笑。
“等春天来了，它就化了。”许念看着雪人，忽然有点舍不得。
“嗯。”江妄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但明年冬天还会下雪。”
傍晚回家时，许念的鼻尖冻得通红。江妄从柜子里翻出条围巾，绕着她脖子缠了两圈，只露出双眼睛。“晚上吃什么？”他问。
“你做的都行。”
江妄在厨房做饭时，许念坐在沙发上继续拼拼图。星空图已经快完成了，只剩下最中间的一块空缺。她拿着最后那块碎片，忽然听见厨房传来滋啦的声响，混着抽油烟机的嗡鸣，像首琐碎又温暖的歌。
等江妄端着两盘糖醋排骨出来时，看见许念正举着拼图冲他笑。“拼完啦。”她说。
暖黄的灯光下，整片星空在茶几上铺开，最中间的那块碎片稳稳嵌在里面，像颗最亮的星。江妄放下盘子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
“好看吗？”许念问。
“好看。”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但没你好看。”
许念被他说得脸红，伸手去推他，却被他攥住手腕往厨房带。“先吃饭，”他笑，“排骨要凉了。”
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屋里的灯亮得温暖。许念扒着米饭，看江妄把排骨上的肉剔下来放进她碗里，忽然觉得，冬天的意义或许就是这样——有足够的理由窝在温暖的屋里，有足够的时间和喜欢的人耗在一起，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得热气腾腾。
就像此刻，糖醋排骨的甜香漫在空气里，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比窗外的月光更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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