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总带着点倦意,慢悠悠地扫过窗台。晾衣绳上的衬衫晃了晃,把夕阳的金粉抖落一地。楼下的老槐树沙沙响,像在数着归家的脚步。穿蓝布衫的奶奶牵着蹦跳的小孩走过,竹篮里的茄子还带着泥土的潮气。卖冰棍的三轮车叮铃铃驶过,甜丝丝的冷气混着晚风漫过来,勾得人喉咙发紧。许念搬了竹凳坐在门口,看云被染成橘红色,又慢慢沉成葡萄紫。远处的屋顶上,猫踩着瓦片散步,尾巴在暮色里轻轻扫过。邻居家的饭菜香飘过来,混着晚香玉的味道,把这寻常的黄昏,酿成了一杯温吞的酒。
风里藏着好多细碎的话,是晾衣绳的摇晃,是树叶的私语,是远处模糊的笑声。它们轻轻推着日子往前,不慌不忙的,就像此刻天边慢慢暗下去的光 。想起下午发生的事,许念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笑。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转眼已经开学了,迎来了一次大考,这次许念依旧稳定发挥:班级第六,江妄摸摸许念的头,夸奖道:“念念考的不错嘛,就知道你是最棒的了。”许念傲娇的抬了抬下巴,“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江妄看着面前的骄姿勃发少女,心中不免泛起一抹自卑。
周末……
“喂,许念,我能亲一下你吗?”江妄的声音从电话另一边传来,许念愣了半晌,才答道:“都可以。”“好,不可以。”“喂,江妄,你搞什么?我说的是都可以!”可江妄依旧自说自话,“好,不可以。”许念忍不住了,暗骂一句:有病吧!江妄听后,瞬间爆炸了,一些肮脏的话语从他嘴里骂出来,许念没想到江妄会这样,一瞬间,眼泪就落了下来,可还是强撑着对江妄说:“你骂我我也认了,你有必要骂的这么脏吗?我好歹是你女朋友啊!你还想不想谈了?”江妄冷笑一声,转而情绪激动的吼道:“我他妈都说了不谈不谈,是你自己贴上来的,怪我咯?”许念听了江妄说出的这句话,浑身的血液仿佛倒流,“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么的不堪啊!”话落,便挂断了电话,将江妄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而此时,许念早已哭的泣不成声,她想不明白,明明前几天对她还那么好的人,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呢?等到了晚上,简欣给许念打了电话,小心翼翼的说:“念念,你知道江妄在背后骂你的事吗?”许念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尽了,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她想和江妄当面对峙,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江妄满不在乎的笑了一声:“是又怎样?如果你想听,我也可以当面骂你。”许念的心跳仿佛漏了半拍,转而眼泪大颗大颗的砸落下来,却又憋住情绪,对江妄说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明几天前都好好的。“江妄仍旧满不在乎的笑了一声,许念看着江妄这幅模样,忍不住情绪激动的大喊一声:“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一瞬间,那句伤人的话脱口而出后,她立刻后悔了,但倔强让她梗着脖子不肯低头。直到看见江妄微红的眼眶和转身离去的背影,她才明白,有些裂痕一旦产生,需要双倍的勇气去修补。
许念站在原地,喉咙里像堵着团烧红的棉絮,那句“从来没喜欢过你”像枚带倒刺的钉子,扎得她心口发疼。风卷着路边的落叶打在脚边,她望着江妄消失在拐角的背影,突然蹲下身捂住脸,哭声混着晚风里的饭香漫开,显得格外突兀。
后来的日子像被抽走了主色调,教室后排那个总爱转笔的身影成了模糊的色块。许念把错题本翻得卷了边,课间去接水时故意绕开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可笔尖落在“江”字开头的姓氏上,还是会顿住半秒。
期中考试后的表彰大会,许念作为进步生上台发言,余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瞥见江妄坐在最后一排,校服领口松垮地敞着,指尖捏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视线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她攥紧发言稿的手沁出细汗,声音在空旷的礼堂里微微发颤,那句“感谢身边人的鼓励”说得轻如叹息。
放寒假前的最后一个晚自习,雪粒子敲打着玻璃窗。许念收拾书包时,发现桌肚里多了个牛皮纸信封,拆开来看,是半张撕过又粘好的数学试卷,她的错题旁用红笔写着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末尾有行极轻的字迹:“最后一次给你讲题了,你的步骤还是太绕。”
她猛地抬头,教室后门正被轻轻带上,那个穿灰色外套的背影融进走廊的暮色里。许念捏着那张皱巴巴的试卷,突然想起某个黄昏,他蹲在老槐树下帮她捡被风吹跑的笔记本,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碎金。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许念抱着书包站在教学楼门口,看见远处的路灯下,有人正把围巾往下扯了扯,露出半张冻得发红的脸。她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看着那道身影慢慢消失在雪幕里。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简欣发来的消息:“他说那天骂你的话,都是编的,而且,你还不知道吧,江妄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江妄妈妈知道你们俩个的事了,她起先以为你们俩个是朋友,可后来发现不是,她让江妄和你分手,江妄不同意,他妈妈就说要来找你,和你当面对峙,江妄妈妈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害怕他妈妈伤害你,便说出了那样的话,后来他回去和他妈妈大吵一架,他妈妈把他打进医院了,现在还在医院,他说出那样的话只是害怕你回头,他知道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可唯有那样,才能让你对他彻底死心。”温妍望着漫天飞雪,突然蹲下身,眼泪砸在积雪上,烫出一个个小小的坑。风卷着雪沫子扑在脸上,她想起他红着眼眶转身的瞬间,原来有些转身,不是赌气,是怕自己忍不住回头。
春天来的时候,老槐树枝头冒出新芽。许念路过操场时,看见有人在打篮球,穿白色球衣的少年起跳时,阳光落在他扬起的手腕上,转而是手臂,手臂上有几道明显的疤痕。她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书包带轻轻晃着,像在数着不慌不忙的日子。
有些裂痕或许永远补不好,但落在时光里的碎片,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闪一下光,像那年黄昏里,被衬衫抖落的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