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刚落,许念就被同桌拉着去看公告栏新贴的社团招新海报,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冲江妄挥挥手:“我很快回来,等我一起去吃饭呀。”
江妄靠在教室后门,指尖转着笔,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走廊尽头那几个交头接耳的女生身上。
那几个人他有点印象,是隔壁班的,刚才许念走过去时,她们的笑声突然变了调,眼神里的打量带着说不出的怪异。
“……真的假的?许念看着挺乖的啊。”
“乖什么呀,上次我看见她跟高三那个学长单独去天台了,听说还给人送情书呢……”
“怪不得江妄看得那么紧,原来是怕被抢啊?”
“嗤,说不定早就……”
后面的话越来越难听,带着恶意的揣测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耳膜发疼。江妄转笔的动作猛地停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眼时,原本懒懒散散的眼神里已经没了温度,像结了层冰。
那几个女生还在叽叽喳喳,没注意到身后骤然变冷的气场。直到一只手猛地攥住了刚才说得最欢的那个女生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疼得“啊”了一声。
“你刚才说什么?”江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压人的气势,“再说一遍。”
女生吓得脸都白了,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江妄你干什么?放手!”
旁边的人也慌了,想上来拉架,却被江妄一个眼神逼退。他盯着那女生,眼神冷得像能把人冻住:“许念怎么你了?用得着你们背后编排这些龌龊话?”
“我们……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女生结结巴巴地辩解,眼神躲闪。
“听谁说的?”江妄步步紧逼,“把人叫来,或者我现在就带你去教务处,让老师评评理,看你们造谣生事,该不该记过?”
“不是……我们错了江妄,我们再也不敢了……”女生彻底怕了,眼泪都快出来了。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议论声嗡嗡响起。江妄却没打算就这么算了,他松开手,女生踉跄着后退几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许念是我女朋友,她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以后再让我听见一句废话,别怪我不客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围观人群里几个眼神闪烁的人,语气更冷:“不管是谁传的,最好都给我闭嘴。”
说完,他没再看那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女生,转身往公告栏的方向走。
许念正跟同桌讨论着文学社的招新要求,远远看见江妄过来,脸上立刻绽开笑:“你怎么来了?我马上就好啦……”
话没说完,就被江妄一把拉住了手。他的手心有点凉,还带着点用力后的微颤。
“怎么了?”许念察觉到他不对劲,仰头看他,“脸色这么差?”
江妄低头看着她,女孩眼里干干净净的,全是对他的担忧,显然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心里那点戾气忽然就散了,只剩下后怕和心疼。
他握紧了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声音放软了些:“没什么,突然想早点带你去吃饭。”
“哦。”许念没多想,乖乖跟他往楼梯口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冲同桌挥挥手,“明天再跟你说!”
江妄把她护在里侧,避开往来的人群。许念被他拉着,蹦蹦跳跳地跟他说刚才看到的趣事,声音轻快得像风铃。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江妄侧头看她,刚才的烦躁和怒意彻底烟消云散。
还好,她什么都不知道。
还好,他能护着她。
他悄悄收紧了手,心里默念着那个名字。
许念,以后有我在,谁也不能让你受这种委屈。
食堂里人声鼎沸,许念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就戳了戳盘子里的番茄炒蛋:“今天的鸡蛋好像有点老。”
江妄把自己盘子里没动过的虾仁滑蛋推过去,“换这个。”
“不用啦,我就是说说。”许念笑着推回去,“你不是爱吃这个吗?”
他没说话,直接用勺子舀了一大勺虾仁放到她碗里,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许念只好乖乖收下,低头扒饭时,忽然瞥见他手腕上有道浅浅的红痕,像是刚才用力攥出来的。
“你手怎么了?”她放下勺子,伸手想去碰。
江妄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下,随即又放松下来,任由她纤细的指尖拂过那道痕迹。“没事,刚才碰了下。”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夹了块排骨放到她碗里,“快吃,凉了不好吃。”
许念总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给她剥虾,提醒她不要喝冰汽水,可偶尔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总带着点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担忧,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吃完饭往外走,刚下教学楼的台阶,就听见身后有人怯生生地喊:“许念同学。”
许念回头,看见两个女生低着头站在那里,正是刚才被江妄教训过的隔壁班女生。她们手里攥着笔记本,手指关节都泛白了,其中一个头发有些乱的女生嗫嚅着说:“对不起,我们之前……说了你不好的话,是我们不对,我们不该造谣……”
另一个女生也赶紧点头,声音带着哭腔:“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许念愣住了,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起来。她看看那两个女生,又转头看向江妄,眼里满是疑惑。“造谣?她们说我什么了?”
江妄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凉。他本来没打算让她知道这些糟心事,可这两个女生突然跑过来道歉,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没什么。”江妄把许念往自己身后带了带,语气冷硬地对那两个女生说,“知道错了就好,以后管好自己的嘴。”
“不是,”许念轻轻挣开他的手,往前走了半步,目光清澈地看着那两个女生,“你们到底说我什么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回避的认真。那两个女生对视一眼,咬着唇把之前编造的话断断续续说了出来,说到“去天台送情书”时,许念忽然笑了。
“高三学长?”她歪了歪头,“你们说的是林学长吗?上周三他确实找我去过天台,因为他妹妹是我的朋友,托我把落在我家的画笔带给她哥哥。”她顿了顿,看着那两个女生的眼睛,“至于情书,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林学长,他上周刚跟女朋友官宣。”
一番话条理清晰,语气平静,却让那两个女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头垂得更低了。
许念没再看她们,转身拉起江妄的手,语气轻快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走吧,我们去图书馆。”
走到半路,许念忽然停下脚步,仰起脸看江妄。夕阳的光落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你刚才在走廊里发脾气,是因为这个?”
江妄沉默了一下,点点头。“不想让你听见这些乱七八糟的。”
“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许念踮起脚尖,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江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脆弱,听不得这些?”
“不是。”他握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是不想让这些脏东西弄脏你的耳朵。”他见过太多人被流言蜚语缠上后,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要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自证清白,那种委屈又无力的感觉,他不想让她体会分毫。
许念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笑了,凑过去在他嘴角轻轻啄了一下。“笨蛋。”她拉着他往前走,“其实我没那么容易受影响啦。不过……”她回头冲他眨眨眼,“谢谢你替我出头,男朋友很厉害哦。”
江妄的耳尖倏地红了。刚才在走廊里的戾气和后怕,在她这声带着笑意的“男朋友”里,忽然就化作了心底的暖流。他快步跟上,重新握住她的手,这次握得很紧。
“以后再有这种事,”许念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语气笃定,“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你不用一个人扛着。”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是再也分不开。江妄低头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好。”他低声应着,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柔软。
原来保护一个人,不只是把她护在身后,还要学会跟她并肩站在一起。他想,以后他会慢慢学会的。
图书馆的木质旋转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许念刚要松开江妄的手去找座位,手腕却被他轻轻按住。
她回头时,正撞见他垂眸看自己的样子。窗外的玉兰树影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晃动的阴影。“刚才在食堂,”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我不是故意凶你。”
许念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把虾仁滑蛋推回去时,他那不容分说的眼神。她忍不住笑起来,踮脚去够书架顶层的书:“我知道啊,你是怕我吃不饱。”指尖刚碰到书脊,手腕就被他往上一提,那本厚厚的《天体演化简史》稳稳落进他手里。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这个?”她仰头看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上周在天文社活动室,她不过随口提了句想看看星系形成的理论,他居然记到现在。
江妄没说话,只是把书塞进她怀里,转身走向靠窗的长桌。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身后织成金网,许念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发现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衫——还是上个月她在服装店念叨“这个颜色衬你”的那件。
刚坐下,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问她周末要不要回家拿些冬衣。许念打字回复的间隙,眼角余光瞥见江妄正在撕便利贴。等她放下手机,一张裁得方方正正的纸条已经推到她面前。
上面是他清隽的字迹:周六下午三点,天文馆有陨石展。
“你怎么知道这个?”她拿起纸条,指尖蹭过纸面微微发涩的纹路。
“上周路过宣传栏看到的。”他低头翻书,耳尖却悄悄泛红。其实是昨晚刷到天文馆公众号的推送,特意调了闹钟设了提醒,怕自己忘了。
许念把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笔袋,忽然注意到他左手食指缠着创可贴。“又受伤了?”她伸手想去碰,被他偏手躲开。
“翻书时被纸边划了下。”他说得轻描淡写,翻开的书页上却有个小小的血点,显然不是轻轻一划那么简单。许念忽然想起早上在实验室,他帮自己拧开试剂瓶时,指腹用力到泛白的样子——那瓶盐酸封口锈得厉害,他当时闷声拧了半天才打开,指节都红了。
她没再追问,只是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草莓味护手霜,拧开盖子往他手心里挤了一小坨。“这个滋润,伤口好得快。”她低着头帮他把护手霜抹匀,指尖不经意碰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弄出来的。
江妄僵着手臂任她动作,直到她松开手,才慢慢蜷起手指。护手霜甜腻的香气混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像春日融雪时漫上来的溪流,悄悄漫过他心里某个角落。
闭馆音乐响起时,天已经擦黑了。江妄把她的书摞起来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很自然地牵住她。路过操场时,晚风卷着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滚过来,几个男生的笑闹声刺破暮色。
“对了,”许念忽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是颗用玻璃丝编的星星,蓝盈盈的,在路灯下泛着微光。“上周手工课做的,本来想给你当书签。”
江妄捏着那颗星星,玻璃丝的棱角硌着掌心,却奇异地不觉得扎。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教学楼后的香樟树下,她也是这样把一颗糖塞给自己,说“这个橘子味的你肯定喜欢”。
走到宿舍楼下,许念正要转身,手腕又被他拉住。这次他的力道很轻,像怕碰碎什么似的。“那个星星,”他声音有些发紧,“我会好好收着。”
许念仰头看他,忽然发现他眼里映着自己的影子,像把整个月亮都揉碎在了里面。她忍不住踮脚,飞快地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晚安,江妄。”
等她跑进楼道,江妄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指尖还残留着她发梢扫过的温度。他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玻璃星星,忽然笑了——原来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是这样的。
夜风穿过树梢,把远处的蝉鸣吹得忽远忽近。他慢慢握紧手心,像是握住了一整个夏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