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树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车铃在巷口荡出最后一声余响时，苏念发现莲蓬最底下藏着颗弹珠——和她口袋里那颗一模一样的透明色，只是被人用细针在球面刻了个小小的“屿”字。
“我妈说要把弹珠埋在石榴树下，”顾屿支着自行车，脚尖碾过满地碎金似的阳光，“说这样明年就会长出结满弹珠的树。”
苏念把两颗弹珠并排放在掌心，看它们在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顾屿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背：“明天早自习前，我们去埋弹珠吧？”
她还没来得及点头，二楼阳台就传来妈妈的声音。苏念抓起莲蓬往家跑，跑到楼梯口回头时，看见顾屿正踮脚把那颗刻了字的弹珠塞进石榴树的树洞里，蓝白校服的影子和树影叠在一起，像幅被太阳晒得发暖的画。
第二天清晨的露水还挂在石榴叶上，苏念攥着弹珠往学校跑，远远就看见顾屿蹲在树下，手里拿着根小树枝扒拉着泥土。他脚边放着个铁皮文具盒，里面铺着层从家里带来的软土。
“要先挖个坑。”顾屿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位置，“我昨晚查了字典，‘屿’是小岛的意思，你的名字里有‘念’，我们的弹珠埋在一起，就像小岛靠着海岸。”
苏念的脸忽然发烫，低头用树枝刨土时，指尖被泥土里的小石子硌了下。顾屿立刻抓过她的手来看，指腹蹭过她的指尖，又慌慌忙忙松开，从文具盒里掏出颗水果糖：“给你，甜的。”
两颗弹珠被小心地放进坑里时，苏念听见早自习的预备铃响了。顾屿用铁皮盒里的土把坑填好，又捡了块扁平的石头压在上面，石头上用红粉笔写着“2003.9.2”。
“这是今天的日期，”他拍了拍手上的土，眼睛亮得像浸了晨露，“等我们小学毕业，就来把它们挖出来。”
跑进教室时，早读课的领读声已经响起。苏念刚坐下，就看见顾屿从书包里掏出个玻璃瓶，里面插着朵石榴花，花瓣上还沾着点湿泥土。他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空档，把瓶子推到她桌角，瓶身贴着张便利贴，上面画着两个小人蹲在树下，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等石榴再开花，我们还一起埋弹珠。”
窗外的石榴花不知何时落了朵在窗台上，苏念悄悄把它夹进顾屿送的笔记本里，夹在那页画着河堤荷花的纸页间。她忽然想起昨晚数莲子时，发现每个莲房里都躺着颗饱满的莲子，不多不少，正好十八颗——就像她和顾屿认识的天数。
第一节课的阳光漫过课桌，苏念看着笔记本上那个咧嘴笑的小人，忽然觉得，那些被埋在树下的弹珠，好像真的在土里悄悄发了芽。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