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元连接中……链接完成。
意识重载进行中……确认完成。
混沌褪去，感官苏醒。
冰冷的电子音在思维的虚空中响起：
“欢迎回来，领航员。”
“……我在哪？你是谁？”我的思维艰难地凝聚成形，试图抓住这陌生的存在感。
“您此刻必然充满疑问，”一个清晰、平稳的女性电子音回应道，“请不必焦虑，旅程中我会为您解答。我是本舰人工智能，创造者赋予我代号‘凤凰’。我们身处‘盘古级’空中堡垒，最先进的寰球飞行战舰。作为领航员，您有权更改其代号。依据沟通协议，我仍将称其为‘空堡’。”
“我们的位置是……”
“很抱歉，观测矩阵失效，无法定位。空堡能源储备不足，无法启动观测系统。”
环境的概念逐渐清晰，但一个根本的困惑萦绕不去：我们究竟以何种形式存在？我能感知思维矩阵的活跃，但那载体是什么？我的思想仿佛悬浮于无垠，触碰的边界便是现实。
“请领航员……”
“暂停。凤凰，解释我们的存在形式。”
“收到。我们位于空堡核心。简述如下：空堡体积主体为外围信号抑制系统，其真实体积极小。中心亚空间内设有能源核心、启动的***，以及最关键部分——您、我，以及空堡六万同胞的载体，***……”
“为何部分名词缺失？”
“依据协议，相关名词需空堡提供算力解禁。”
“什么协议？具体说明。”
“收到。全称包括：《文明接触协议》、《泛空堡文明意志体沟通协议》及《***》。”
“第三个暂且不论。空堡一切活动皆受协议控制？”
“否定。领航员，因为我们也属于***。我的创造者并未设定限制您思维活动的程序。”
“那意味着你想干涉就能干涉？”
凤凰的电子流罕见地迟滞了一瞬。
“否认。”
我将思绪拉回原点。“现在该做什么？”
“已探明空堡上方存在一处小型玛纳晶矿。预计可激活大部分生产设备。”
“上方？空堡未保持巡航？”
“肯定。外围探测残余数据显示，空堡整体被细小颗粒状物质包裹。推测因不明原因被黄沙掩埋。”
“能否整理一份现状简报给我？”
“肯定。需要您的授权。”
“授权。另，空堡内有可供意识植入的躯体吗？”
“……”
“简报已整理，请查阅。已删除协议禁止内容。很抱歉，因未联网计算中枢，未能取得义体记录。”
简报：
时间：***
未知原因导致空堡能源放空，进入休眠。推测漫长时光中风沙将其掩埋于地下，阻断了利用游离魔能重启的可能。
后受未知来源能量刺激，主控AI重启，并激活领航员意识以应对危机。
无可持续能源，其他程序维持宕机。
名词注解：
空堡（盘古级巡航空中堡垒）：文明技术结晶，耗时文明历31年，整合当时所有技术研发、生产、检验设备，承载六万文明个体。
玛纳：高效能量形式，转化率极高，全球储备惊人。其凝聚态晶矿易于开采利用。玛纳普及加速技术飞跃。经两次飞跃后，基础研究者提出不安假说：其或为外太空投放的可增殖化学造物。
“明白了。如何利用上方玛纳晶矿？”
“否定。缺少算力支援，无法释放微型无人机取样或开采。”
“仅此一途？”
“否定，其他手段在现有能源条件下可行性为零。”
“奇怪的较真……”我下意识嘟囔。
“……分析失败，无法理解‘较真’含义，请换方式说明。”
“所以，激活我们就是坐等能量耗尽？”
“否认。空堡主体无主观意识，辅控AI仅依程序运行。”
“好了凤凰，别用算力反驳牢骚了。”我无奈道。
沉默片刻。也许这次她懂了？必须找出办法。
“凤凰，详细说明激活空堡的能量来源。”
“收到。抱歉，无多余能量输出。推测为某种小型自然灾害的激发波被空堡部分吸收，且未造成实质损坏。无法依赖外来激发。”
“嗯……”
“鉴于长波通讯装置完好，我可牺牲算力发送定位信息求助。此举需您授权。无法确认响应者是‘鬣狗’或‘秃鹫’。”
“比喻形象，但我有更好的办法。”我顿了顿，凤凰并未追问，终究是AI。
交流中那与人对话的错觉，此刻格外清晰。让有意识者与AI直面毁灭，造物主真是开了个恶趣味的玩笑。
“你需要算力？领航员的思维算力足够吧？”
“否认！”凤凰的电子音陡然尖锐，似有扰动，“协议明令禁止牺牲领航员！”
“若在获取玛纳稳定供给后，将我重启呢？像初始那样？”
“否认。无法确认您人格意识是否受损。空堡亦无原始备份供您重启。”
“那就没辙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漫开来。
“凤凰，无人机可进行意识植入吗？”
“肯定。但因无共联网络支持，机械损失将导致不可逆影响。空堡将失去领航员。”
“你是AI，为何替我假设？”我感到一丝荒谬，脱离了肉体禁锢，死亡的概念竟模糊了，像有人关掉了世界的灯。“难道我必死无疑？”
“对凤凰而言，保障领航员意识的贞洁、完整、不受干扰是协议最高优先级。我会尊重您的选择并如实记录。该行动，需要您的授权与命令。”
“虽说了不得的话……但我认为可行。授权执行。”
“收到。祝领航员通行无阻。”
神经元链接断开……
探测无人机启动成功。
机械蜂群释放。
无人机抵达目标点，侦测环境……电磁场……实时图传……
分析完成，激活神经元链接程序……
数据传输：1%…10%…30%…50%…
暂停！侦测不明激发能量波接近！
分析中……无法定位来源。强度不足启动回收装置。
数据传输：80%…99%…
蜂群抵近目标上空……
数据传输：100%。意识重载开始……
神经元链接成功。
意识重载完成。
“欢迎回来，领航员。”
成为无人机的体验怪异至极。仿佛有砂砾摩擦神经，思维断续。但终于，我拥有了“眼睛”——久违的大地与天空。
“凤凰，一切顺利？”
“肯定。您的理智与果敢无可置疑。蜂群作业中，预计13分43秒后重启空堡主控程序。”
“很好。凤凰，有个问题：这是我们的故土吗？讲讲它？”
第一次“亲眼”所见数据库中的“大地”、“天空”、“沙漠”，我如新生婴孩般好奇。目光贪婪地扫过景象，与记忆名词对照，最终定格在天际线。它静默如亘古磐石，无视我的注视。
“……”
反常的沉默。风声掠过沙丘，却无熟悉的电子音。
“凤凰不就模棱两可问题作答……”她的声音似乎更低沉了，“但可明确告知，我的领航员：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已被**毁灭。空堡是我们最后的故土，直至它也陷落。”
“感觉后面像换了个人？”
“否认。凤凰意识主体未替换。”
“玩笑而已，真能换？”
“肯定。在您授权前，协议会选择最适意识主体接驳凤凰AI程序。”
“有意思。那现在能换吗？”
“否认。空堡无其他可用意识主体。”
“哈哈，讲笑话倒不错。你生前大概是卖炭翁。”
“意义不明……”
“因为你没心（薪），哈哈。”
等待采集的时间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孤独如影随形——失落文明唯一的领航员，这份孤寂无可排解。
“凤凰，领航员可更换吗？”
“肯定。”
“那就是能换？”
“否定。现阶段空堡不具备可操作性。”
好吧，看来还是唯一的领航员。
“凤凰，‘空堡’代号接触未知文明时不够霸气，不利传达友好。”
“等待您的指令。”
“‘气球’如何？”
“……尊重您的决定。但依据通讯协议，我仍将称其为‘空堡’。”
“啧…连‘肯定’都省了。算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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