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终于带走了些许燥热。下午的阳光透过体育馆高高的玻璃窗斜斜洒下，在木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长条状的光斑。篮球撞击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像是点燃了空气中的某种情绪，把高二学年的第一场班级篮球赛气氛烘得滚烫。简稚闲拽着校服外套的衣角，指尖还残留着刚才喝冰汽水时的凉意，站在（3）班队伍的最后头，目光游移不定。
“紧张啥啊？不就是一场友谊赛嘛，输了也不扣学分。”谢程潇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顺手把护腕套在他手腕上，“再说了，有你这个‘小闪电’在，咱们班还能输？”
简稚闲瞪了他一眼，低头将护腕扯正，语气带着几分别扭：“谁紧张了？我只是觉得这地板太滑，等下要是摔了，你负责背我去医务室吗？”
一旁抱着篮球的吴忠瓮声瓮气地插了一句：“别吵了，裁判吹哨了，该上场了。”他说着把球塞进简稚闲怀里，“等下你负责突破，我和程潇帮你挡拆，争取第一节就把比分拉开。”
简稚闲点了点头，指尖在篮球表面轻轻按了按。橡胶的纹路硌着指腹，那种熟悉的触感让他稍稍松了口气。他跟着队友往场上走，刚踏上地板，视线却对上了对面（1）班队伍里的一道目光。
沈烟城站在（1）班篮下，低着头跟周时说着什么。他没穿校服，只穿了件黑色速干衣，领口微微拉低，露出一小片锁骨。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分明。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简稚闲身上时，眉梢轻轻挑了一下，那神情像是藏着某种意味深长的东西。
简稚闲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赶紧移开视线，弯下腰假装系鞋带。脑海里却浮现出了上次在教室门口争吵的画面——沈烟城那一副冷淡又嘲讽的模样，让他心里的怒火又窜了上来。不就是长得高点，篮球打得好点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比赛开始！”裁判的声音响起，篮球被高高抛向空中。简稚闲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沈烟城纵身跃起，指尖先一步碰到球，手腕一翻，轻松地将球传给了旁边的周时。
周时运球直奔（3）班篮下，谢程潇立刻上前防守，却被周时一个假动作晃开。眼看球就要投出，简稚闲突然从斜后方冲了过来。指尖碰到篮球的瞬间，他猛地往回一拉，成功断下了球。
“好球！”（3）班的啦啦队顿时欢呼起来。简稚闲没回头，运球直奔对面篮下，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烟城已经追了上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简稚闲心里一紧，脚下加快速度，眼看就要到篮下，却被沈烟城伸手拦住。他下意识地转身想避开防守，却没注意到脚下的地板有点滑，身体往前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沈烟城眼疾手快，伸手拽了他一把。掌心碰触到简稚闲胳膊的瞬间，能感觉到他手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像块硬邦邦的小石头。沈烟城眉梢再次挑起，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这么不小心？要是摔了，你那五千字检讨还没写完，又得加一篇‘操场摔跤反思’。”
简稚闲的脸瞬间涨红，不是羞的，是气的。他甩开沈烟城的手，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不用你管，我自己能站稳。”说完转身继续运球，却因为刚才分心，被（1）班另一个队员趁机断了球。
“简稚闲！你干嘛呢？”吴忠跑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急躁，“专心点，别跟他较劲！”
简稚闲咬了咬牙，没说话，心里却已经把沈烟城骂了八百遍——都怪他突然冒出来讲话，不然自己怎么会被断球？
接下来的几分钟，简稚闲像是跟沈烟城杠上了。只要对方一拿球，他就立刻贴上去防守，不管沈烟城怎么运球、变向，他都紧紧跟着，连衣角都不让对方轻易甩开。而沈烟城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敌意，防守时的态度认真了几分，好几次都成功断下了简稚闲的球。
“你故意的吧？”一次暂停的时候，简稚闲拦住沈烟城，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怒气，“刚才那球明明是你犯规了，裁判没看见就算了，你还敢说我防守犯规？”
沈烟城靠在篮球架上，用毛巾随意擦了擦汗。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浸湿了速干衣的一角，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抬眼看简稚闲，眼神里有种玩味的意味：“我有没有犯规，你心里清楚。倒是你，防守的时候手都快拍到我脸上了，还好意思说我犯规？”
“那是我不小心！”简稚闲梗着脖子，“你就是故意针对我！”
“我针对你？”沈烟城轻笑一声，把毛巾搭在肩上，语气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我只是在认真打球，不像某些人，一点小事就情绪化。”
简稚闲的火气更大了，刚刚张嘴想反驳，就被谢程潇一把拉走了：“别跟他吵了，马上要继续比赛了，要是被裁判罚下场，咱们班就真输了。”
简稚闲狠狠瞪了沈烟城一眼，跟着谢程潇回到队伍里。吴忠递给他一瓶水，小声劝道：“别跟沈烟城置气，他打球一直这样，特别认真，有时候甚至有点较真。上次跟别的学校比赛，他还因为裁判判罚不公跟裁判大吵一架。”
简稚闲喝了口水，心中的火气稍稍平息了些。他望向沈烟城的方向，发现对方正和周时低声交谈，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与刚才对他的冷淡态度完全不同。简稚闲心头涌上一丝别扭，但还是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回到比赛上。
随着比赛继续，简稚闲逐渐调整好了状态。他开始仔细观察沈烟城的打球习惯：对方喜欢用左手运球，投篮前通常会顿一下，防守时则习惯往右侧移动。摸清规律后，简稚闲的进攻和防守变得更加流畅。
一次快攻中，简稚闲运球突破，沈烟城紧随其后。眼看就要到篮下，简稚闲突然转身，假装要投篮。沈烟城立刻跳起来拦防，却没想到这只是个假动作。就在沈烟城落地的一瞬间，简稚闲迅速运球往旁边一拉，随即起跳，手腕轻抬，篮球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精准落入篮筐。
“好球！”（3）班的啦啦队再次欢呼起来。简稚闲落地时，不小心撞上了沈烟城，对方伸手扶了他一把，掌心贴在他的腰间，传递出一丝温热的触感。
简稚闲的身体瞬间僵住，急忙往后退了一步，避开那只手，声音细如蚊呐：“谢了。”
沈烟城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嘴角微扬，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朝对面篮下走去。
比赛进入最后一分钟，双方比分咬得很紧，（3）班仅领先一分。（1）班发球，沈烟城拿到球后快速推进。简稚闲立刻迎上去防守，却被对方一个变向晃开。眼看沈烟城即将投篮，简稚闲心急之下伸手去拦，却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臂。
“嘀——”裁判哨声响起，示意简稚闲防守犯规，（1）班获得两次罚球机会。
简稚闲的脸涨得通红，心里又悔又急。他看着沈烟城站在罚球线上，深吸一口气，随后抬手投篮——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落入篮筐。
“好球！”（1）班的啦啦队欢呼雀跃。
沈烟城准备投第二个球时，忽然回头看了简稚闲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挑衅。简稚闲的火气再次升腾，暗自发誓：如果这个球也进了，下次一定要赢回来。
沈烟城抬手投篮，篮球却在篮筐上转了一圈，最终掉了下来。（3）班的同学瞬间爆发欢呼，简稚闲也松了一口气，赶忙跑去抢篮板。
终场哨声响起，（3）班以一分优势险胜。看着队友们激动庆祝的样子，简稚闲却并无太多喜悦。他想起刚才的犯规，想起沈烟城投进第一个罚球时的沉稳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谢程潇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不开心了，咱们赢了比赛，应该高兴才对。刚才那个犯规也不能怪你，沈烟城打球太狡猾了，你也是无心之失。”
吴忠也点头附和：“没错，下次咱们再跟他们比，肯定能赢更多分。”
简稚闲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远处的沈烟城身上。
沈烟城站在那里，目光穿透人群，与简稚闲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简稚闲慌忙移开视线，假装低头看篮球。
“走吧，咱们去庆祝一下，我请客喝汽水。”谢程潇拉着简稚闲和吴忠，朝体育馆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简稚闲。”
简稚闲回头，看见沈烟城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瓶未开封的汽水，正望着他。
“有事吗？”简稚闲的语气带着几分生硬。
沈烟城走上前来，将汽水递给他：“你也不行啊。”
简稚闲愣住片刻，没有伸手接：“你什么意思？想嘲讽我？”
“我没嘲讽你。”沈烟城平静地说道，“只是觉得你打球很有天赋，但有时候太情绪化了。如果能改掉这个毛病，你会打得更好。”
简稚闲看着他，心里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他想起比赛中沈烟城扶他时的情景，想起对方投丢第二个罚球时的模样，心底的怒火渐渐熄灭。迟疑片刻，他接过汽水，低声说道：“谢了。”
沈烟城盯着他泛红的耳根，嘴角微扬：“不用谢。下次再比赛，我希望可以跟你好好打一场。”
简稚闲抬头与他对视，目光中多了一份认真。沈烟城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冷淡嘲讽，而是透着某种专注与期待。简稚闲心跳莫名加速，急忙移开视线，低声道：“知道了，下次我不会再输给你了。”
沈烟城轻笑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可以啊，简稚闲，你居然跟沈烟城和解了？”谢程潇凑过来，笑着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们会一直吵下去呢。”
简稚闲喝了一口汽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了心中的燥热：“谁跟他和解了？我只是觉得他说的话有点道理罢了。”
吴忠也笑了：“得了吧，你刚才跟他说话的时候耳朵都红了。我看你不是觉得人家说得有道理，是对人家有点意思吧？”
“胡扯！怎么可能！”简稚闲的脸瞬间涨红，急忙反驳，“我跟他合不来！”
谢程潇和吴忠对视一眼，皆笑了起来。简稚闲看着他们的表情，心里既慌乱又尴尬，却依然嘴硬：“别笑了，再笑我就不跟你们去喝汽水了。”
“好好好，我们不笑了。”谢程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吧，喝汽水去，庆祝咱们赢了比赛。”
简稚闲跟在他们身后，手里攥着那瓶汽水，心里却愈发混乱。他想起沈烟城刚才的眼神，想起对方递给他汽水时的模样，心中犹如小鹿乱撞，慌乱又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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