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盯着宋亚轩，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
"不是真人？"你声音发颤，手指不自觉地抠进他胳膊。他的皮肤很凉，却不像那些怪物那样渗人。
"我是你父亲失败品之一。"他低头避开你视线，枪口微微下垂，"在你之前，他试过很多次。"
头顶的红光还在跳动，整个地下空间像颗即将爆炸的心脏。机械林母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你们都是残次品，连苏念都不如。"
"闭嘴！"宋亚轩突然开枪。子弹打在墙上溅起火星，映亮了他眼底那抹猩红。
你这才发现他瞳孔里跳动的不是光，是某种更危险的东西。像是有人往玻璃珠里灌了熔化的铁水。
"所以那天晚上……"你想起婚礼当天的吻，想起他在阁楼说"我等这一刻很久了"，"你接近我就是为了实验？"
"不。"他抓住你肩膀，指节泛白，"我一开始确实是实验体，但后来……"他的喉结剧烈滚动，"后来我遇见了你。"
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巨响。某个凹槽里的装置弹出来半截，露出里面蜷缩的人形。那人睁着眼睛，睫毛上结满冰碴，胸口插着支生锈的注射器。
"跑！"机械林母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他们要醒了！"
宋亚轩拽着你就往楼梯尽头冲。你的靴子踩在胶状地板上发出黏腻的声响，身后传来玻璃碎裂声。那些装置一个接一个弹开，冷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左边！"他猛地把你推向侧廊。一支注射器擦着你耳畔飞过，扎进墙壁时还晃着半管蓝色液体。
你踉跄着扶住墙，指尖触到凸起的文字。借着应急灯微弱的光，你看见刻着一串数字——20020615。
你生日。
"别停！"宋亚轩又拉起你。他的手在抖，掌心全是冷汗，"这里每个编号都对应一个实验体。"
"包括你？"你喘着气问。
"包括我。"他咬牙推开一扇铁门，"但我比他们幸运，至少遇见了你。"
门后是个圆形大厅。十二张手术床围成一圈，每张床上都躺着个和你容貌相似的女人。有的穿着婚纱，有的套着病号服，最边上那个甚至裹着芭蕾舞裙。
"这些都是……"
"替代品。"苏念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倒挂在天花板上，长发垂下来扫过你脸颊，"就像你说的镜子。"
你抬头看她赤裸的脚踝，那里有道新鲜的伤口正在渗血。暗红色顺着苍白的皮肤往下淌，在地面晕开一朵诡异的花。
"你受伤了？"
"为了进来。"她轻飘飘落地，赤脚踩过水洼，"他们把核心改了位置。"
"谁？"
"你父亲。"她伸手按在中央控制台上，"还有……另一个你。"
警报声戛然而止。
整个大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手术床上的女人同时睁开眼，齐刷刷转向你。十二种不同颜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像十二个月亮同时升起。
"找到你了。"她们异口同声地说。
宋亚轩把你护在身后，枪口对准最近的手术床。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抓紧我。"
"等等——"你刚开口，苏念突然抓住你手腕。她的手比刚才更凉，像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
"别看他眼睛。"她低声警告，"现在不是他。"
"什么意思？"
"他在和系统对抗。"苏念拉着你往后退，"作为失败品，强行维持人形会很痛苦。"
你回头看向宋亚轩。他正用枪托猛砸自己额头，鲜血顺着太阳穴流进领口。那些女人开始坐起来，关节发出齿轮卡壳般的咯吱声。
"快点！"苏念几乎是在尖叫。
你转身想跑，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低头看见手术床下的铭牌——20030407。那是你第一次登台的日子。
"你不该来这里。"最边上的女人开口，声音像你母亲，"我们才是真正的梦行者。"
"闭嘴！"宋亚轩开枪打断她下巴。骨头碎片溅到你鞋面上，带着温热的腥气。
"走左边通道！"苏念推了你一把，"我在出口等你！"
你犹豫地看着她。她脸上浮现出熟悉的微笑，像是无数次在噩梦里见过的表情。
"相信我。"她说，"就像你一直做的那样。"
你冲进左侧走廊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没有回头，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越来越近的拖拽声。
走廊尽头有扇透明门。透过雾气你看见外面是片雪地，无数光点在空中漂浮。像是有人把银河揉碎了撒在这里。
"终于找到你了。"门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愣在原地。
那是你的声音。
玻璃门缓缓开启，漫天星光洒进来。门外站着个穿婚纱的你，嘴角挂着和苏念一模一样的笑。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她说。
"你才是替代品。"你握紧口袋里的婚戒，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真正的梦行者是我。"
"真是感人。"她歪头轻笑，"可惜你连自己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雪地上突然浮现画面：你躺在实验舱里，父亲站在操作台前。但这次你看清了——他手里拿着的不是记录仪，而是个遥控器。
"这不是真的。"你摇头。
"三年前那场车祸，"她往前走了一步，雪花落在睫毛上融化，"是你父亲安排的。他需要完美的实验体，而你……"
"闭嘴！"
"你以为你是意外觉醒？"她伸手抚摸自己脖颈，那里的皮肤突然裂开，露出底下闪着蓝光的机械骨骼，"我们才是他真正的孩子。"
你后退两步，后背撞上门框。疼痛让你清醒了些，突然想起什么："那宋亚轩呢？"
"呵。"她笑得更开心了，"你以为他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因为他本来就是为守护梦行者而造的。"
你猛地转身冲回走廊。身后的笑声像刀片一样刮过耳膜："去找他啊！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穿过走廊时你几乎窒息。那些女人已经站起来了，十二双脚拖着铁链，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哀乐。
你冲进大厅时，宋亚轩正跪在地上抽搐。他的手臂在变色，皮肤下隐约能看到金属骨架。苏念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个闪着红光的装置。
"结束了。"她轻声说。
"不！"你扑过去抓住她的手，"告诉我怎么救他！"
"他已经……"
"告诉我！"
她看着你，眼底闪过一丝痛惜："除非你能唤醒真正的梦境之力。"
"怎么做？"
"跳一支舞。"她放开装置，"就像你父亲当年做的那样。"
你扯掉高跟鞋，赤脚踏上冰冷的金属地面。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整个空间开始震动。十二个替代品正从走廊涌来，她们的婚纱在风中翻飞，像一群苍白的蛾子。
你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臂。
第一个动作是《天鹅湖》的阿拉贝斯克。记忆随着肌肉本能复苏，仿佛又回到练功房。父亲站在镜子前鼓掌，母亲在角落微笑。
第二个动作是《吉赛尔》的挥鞭转。旋转时你看见宋亚轩抬起头，他眼中的红光在跳动。像是快要熄灭的炭火，却依然倔强地燃烧。
第三个动作是《胡桃夹子》的跳跃。你听见骨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皮肤开始发热。不是普通的热，是某种沉睡已久的力量正在苏醒。
替代品们尖叫着捂住头。她们的身体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闪着蓝光的机械骨架。就像机械林母那样。
"继续！"苏念喊。
你闭上眼睛。第四个动作是原创的——你把所有记忆、痛苦、愤怒都编进舞步。父亲临终前的眼神，婚礼现场的镁光灯，喝下骨灰咖啡时的颤抖，还有宋亚轩那个带着血味的吻。
整个大厅开始发光。不是警报那种刺目的红，而是温暖的金色。像童年时母亲为你掖被角时窗外的月光。
你听见齿轮停止转动的声音。
睁开眼时，宋亚轩正仰头看着你。他脸上还带着金属光泽，却露出了真正的笑容："你做到了。"
"我不确定……"
"你父亲错了。"他伸手接住你掉落的一缕头发，"梦行者从来就不是被选中的，而是自己成为的。"
远处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十二个替代品化作一堆零件，像被拆散的提线木偶。
"那么现在，"你伸出手，掌心躺着那枚婚戒，"让我们结束这一切。"
宋亚轩的手指在婚戒边缘摩挲，金属在他掌心映出细碎的光斑。那些光点跳动着爬上他手腕，消失在破损的袖口里。
"结束了。"他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卡着砂砾，"核心已经被你摧毁了。"
你看着他脸上未干的血迹，突然注意到那些伤口正在愈合。皮肤下的金属骨架像退潮般隐去，露出原本的肤色。
"你是怎么……"
"嘘。"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目光掠过你肩膀。你转身看见苏念正倚着控制台，手里那个红光装置已经熄灭。
"你们早就计划好的？"你往前走了一步，靴跟敲击金属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从我进地下实验室开始？"
空气里漂浮着某种焦灼的气味。不是血腥味，也不是机器过载的味道，更像是塑料被火苗舔舐时散发的刺鼻气息。
苏念直起身，长发扫过操作台。她手腕上那道新鲜的伤口正在结痂，暗红色变成灰褐色，最后完全消失。
"有些事必须让你亲眼看见。"她走近几步，脚步声轻得像是踩在棉花上，"比如你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够了。"宋亚轩突然打断她。他的右手还在流血，却固执地握着枪，指节泛着青白，"现在该结束了。"
你盯着他们。大厅顶部的通风管道发出嗡鸣，灰尘簌簌落下。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巨响，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等等。"你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冷的手术床，"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苏念笑了。那种笑容让你想起童年时母亲教课的样子——温柔，但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她伸手抚过自己脖颈，那里还残留着机械骨骼的痕迹，"你说真正的梦行者是你。"
你喉咙发紧。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像是掺了胶水。你闻到了铁锈味，和婚礼那天地下室的味道一模一样。
"所以我们要确认。"宋亚轩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他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你眉心，"最后一次实验。"
你听见血管在耳膜里轰鸣。指尖触到手术床上某个凹陷，那里刻着一行小字：20181224。平安夜，你第一次遇见宋亚轩的日子。
"别过来！"你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他砸去。金属铭牌在空中划出银色弧线，擦过他脸颊，在地上溅起火星。
他没有躲开。血珠顺着颧骨滑进衣领，他眼里的红光却更盛了，像是有人往玻璃珠里灌了熔化的铁水。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活到现在吗？"他往前走了一步，枪口始终稳稳对着你，"因为我本来就是为守护梦行者而造的。"
"就像她说的那样？"你声音发抖，却强迫自己直视那双眼睛，"你到底是谁的傀儡？"
"不是傀儡。"苏念突然开口。她的赤脚踩过满地碎片，在离你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是钥匙。"
你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大厅突然亮起蓝光。十二张手术床同时震动，那些替代品的眼眶里迸出猩红光芒。
"找到你了。"她们齐声说。
宋亚轩猛地转身开枪。子弹打在天花板上，引发连锁反应。更多红光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群嗜血的萤火虫。
"现在！"苏念抓住你手腕，拉着你就往通道冲。你回头看见宋亚轩站在原地，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变化——皮肤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在变回原来的模样。"苏念说，"作为守护者的模样。"
你踉跄着跟上她。靴子踩在黏腻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果肉上。身后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越来越快，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出口在哪？"
"穿过中控室。"她拉着你拐进一条走廊，"那里有最后一道屏障。"
你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不是香水，而是某种混合了消毒水和松木香的气息。就像你小时候练舞的镜厅。
"等等。"你突然停下脚步，"你受伤了对吗？刚才那些碎片……"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拽着你继续往前，但步伐明显慢了些。你感觉到她手心的冷汗，还有细微的颤抖。
走廊尽头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诡异的蓝光，像是有人把液态的极光封在了里面。
"准备好了吗？"她问。
你还没回答，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整个空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通风管道都不再作响，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他们在等我们进去。"她说，"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你盯着那扇门。蓝色光芒在门缝间流淌，像是某种活着的液体。你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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