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秋阳漫进大学宿舍的窗台时,温叙白正把一盆绿萝放在阳光最好的角落。是用高中那株绿萝的组培苗培育的,顾砚舟在盆沿系了个小小的远航结,红绳在光里亮得像段未完的旋律。楼下的香樟树枝桠间,有片熟悉的绿意正顺着排水管往上爬——是开学那天从行李箱里拆出来的藤段,如今已经冒出了新的气根。
“第一节课在三号教学楼。”顾砚舟拿着课表走来,袖口的红绳与盆沿的绳结轻轻碰了下。他忽然指着窗外的藤尖:“你看它绕树干的角度,和高中操场那株绕栏杆的样子一模一样。”温叙白顺着藤蔓的走向望去,阳光穿过新叶的脉络,在地面投下的影子,竟和高三教室天花板上的绿网有几分相似。
系里的迎新会上,那盆绿萝成了特殊的“自我介绍道具”。温叙白抱着花盆站在讲台上,指尖缠着红绳打了个平安扣:“这株藤的‘妈妈’,曾从垃圾桶爬到教学楼顶。”他忽然拨动随身携带的吉他弦,简单的旋律里混着红绳摩擦的轻响,“它教会我们的事,比课本还多——比如绕路不是放弃,扎根才能生长。”
台下忽然有人举起手,是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手里捧着个小小的陶盆:“学长,我的绿萝也是从你们高中分来的组培苗。”她展示着盆沿的绳结,是个歪歪扭扭的十字结,“标签上写着‘第108号,母株在高三(1)班’,现在终于找到‘亲戚’了。”
周末去图书馆的路上,两人发现校园里藏着不少“绿萝亲戚”。行政楼的窗台摆着盆开着白花的,盆沿系着同心结;篮球场的栏杆上缠着段绿藤,藤间挂着个旧的平安扣;最惊喜的是在生物实验室门口,那株“时光藤”的荧光气根在阳光下泛着浅蓝,旁边的标签写着“23号的子孙,2023级新生培育”。
“像在玩寻宝游戏。”温叙白给新发现的藤系上红绳,绳结的位置正好对着图书馆的入口。顾砚舟掏出手机翻照片,是高中生物课代表发来的:“母株已经爬过120米了,藤蔓庆典定在国庆,记得回来。”照片里的“绿萝成长墙”前挤满了人,最顶端的绳结旁,贴着张温叙白和顾砚舟的毕业照。
第一次大学测验前,两人在自习室刷题到深夜。新绿萝的藤蔓已经爬过第一个挂钩,气根在墙壁上织出细密的网。温叙白对着有机化学的结构式皱眉时,顾砚舟忽然用红绳在纸上摆出模型:“你看这碳链的分叉,和高中那株绕横梁的角度一样。”他把绳结系在关键的碳原子位置,“植物早就把答案告诉我们了——复杂的结构,都是从简单的绳结开始的。”
测验成绩出来那天,温叙白收到个快递。是那个戴红领巾的小男孩寄来的,里面装着片绿萝叶标本,叶柄系着个不太标准的远航结。“我的藤爬到三楼了,”信里歪歪扭扭地写着,“就像你们说的,跟着红绳走,真的不会迷路。”
国庆假期回高中那天,校园里的绿萝已经织成了绿色的庆典。主藤缠绕着新搭的花架,每个绳结都挂着彩色的气球,120米的标记旁,贴着张巨大的照片——是从高一到高三的藤蔓生长轨迹,像条绿色的河流,最终汇入“120米”的湖泊。
生物课代表抱着新的组培苗走来,给他们每人递了一盆:“这是母株最新的孩子,带着你们的红绳基因呢。”盆沿的远航结旁,还系着段细细的旧绳,是从第四十五个绳结上剪下来的。那个转学女生也来了,如今已是这所高中的高二学生,她的绿萝爬满了新教室的窗台,藤上系着个精致的“毕业结”。
庆典的音乐响起时,《绿萝与绳结》的旋律混着欢呼声漫遍校园。温叙白抱着吉他坐在花架下,顾砚舟站在他身旁,两人的红绳随着旋律轻轻晃动。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叶,在地面投下无数个晃动的光斑,像把撒落的星星。
离开时,温叙白在母株的新藤上系了个双环结,红绳的一端连着大学带来的组培苗。“让它们认认亲。”顾砚舟把新藤的尖梢与母株的藤条缠在一起,两个绳结在风里轻轻碰撞。高中的绿萝忽然抖了抖,有片带着旧绳结的叶子飘落,正好落在温叙白的掌心——是最初那片枯叶标本的“同伴”,叶脉间还留着当年的“加油”字迹。
回大学的路上,温叙白把那片叶子夹进笔记本。新绿萝的组培苗在包里轻轻晃动,盆沿的红绳随着公交车的颠簸,与掌心的旧叶相触。他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不是复制,就像绿萝的藤蔓,每代都有新的走向,却永远带着旧绳结的痕迹——那些系在时光里的牵挂,会在新的土壤里,长出更繁茂的绿意。
宿舍窗台的新绿萝轻轻晃了晃,第一个远航结的红绳在月光里泛着银辉。明天醒来,它会顺着新的挂钩继续攀爬,带着母株的记忆,带着高中的阳光,带着两个少年掌心的温度,在大学的天空下,系上属于自己的,新的绳结。而远方的母株,也会在高中的花架上,看着它的孩子们,走向更辽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