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风裹着樱花絮漫进高三(1)班,绿萝的第四十一个绳结上,红绳正缠着片新抽的嫩叶。那根曾在寒冬里探向校外的藤蔓,如今已顺着围墙爬回教学楼,在三楼的窗台绕出个漂亮的圈,像给这段倔强的旅程系了个小结。顾砚舟抱着摞试卷走过时,袖口红绳与藤上的红圈轻轻擦过,带起串细碎的叶响。
“最后一次模拟考的考点整理好了。”温叙白把打印纸铺在绿藤掩映的课桌上,纸面立刻落了些细碎的光斑。绿萝的藤蔓已在天花板织成完整的绿网,将日光筛成无数游动的星子。他忽然发现某根主藤的走向,竟与墙上的高考倒计时日历重合,叶片尖端正好指着“100天”的数字。
“绿萝成长墙”前的便利贴换了新的一批。有张浅蓝纸条被压在最下面,字迹带着初中生的稚气:“听说这株藤是从垃圾桶里长出来的,那我这次考砸了也没关系吧?”旁边贴着张深红色的回复,是高三学长的笔迹:“它现在爬得最高的地方,当年也只是段烂藤——重要的是别停下。”
四月的实验室开放日,那株绿萝成了“活教材”。生物老师摘下片带绳结的叶子,在显微镜下展示给学弟学妹:“你们看这些细胞壁上的纹路,每道痕迹都是它应对风雨的印记。”她忽然指向温叙白和顾砚舟,“就像这两位学长,他们的错题本上,也写满了这样的‘成长纹路’。”
温叙白低头时,看见顾砚舟正用红绳在笔记本上比划。绳结的位置恰好对应着数学公式的关键步骤,第三十七个结落在导数的极值点上。“植物从不用蛮力,”顾砚舟指尖缠着红绳打了个活结,“就像解这道题,绕个弯反而更省力。”窗外的藤尖忽然抖了抖,像是在附和这个比喻。
文艺汇演的最后一次彩排,《绿萝与绳结》的旋律里多了些新的音符。温叙白抱着吉他站在舞台中央,身后的大屏幕循环播放着三年来的照片:从高一窗台的枯枝,到高三天花板的绿网;从两个少年蹲在垃圾桶旁的背影,到如今并肩站在聚光灯下的模样。唱到副歌时,台下忽然举起片真正的绿叶——是同学们从校园各处摘来的绿萝叶,每片叶柄都系着红绳结。
那个转学女生特意从市一中赶来,手里捧着盆开花的绿萝。白色的气根花攒成小簇,盆沿系着个精致的同心结。“它终于开花了,”她把花盆放在舞台侧方,“就像我这次模考,终于冲进了前五十。”顾砚舟笑着递给她卷新绳:“等你考上这所高中,我们教你编‘毕业结’。”
五月的雨来得缠绵,绿萝的气根在窗玻璃上织成细密的网。温叙白和顾砚舟留在教室整理错题,忽然发现所有藤条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倾斜——那里是唯一没关紧的窗户,晚风正带着栀子花的香气涌进来。“连植物都知道往有光的地方钻。”温叙白把淋湿的绳结解开重系,红绳在掌心洇出浅痕。
顾砚舟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整齐码着三十片绿萝叶标本,从最初的枯叶到最新的新叶,每片都标着日期和绳结编号。“这是三年的‘成长证据’。”他拿出最嫩的那片递给温叙白,叶尖还带着雨后的水珠,“最后一片,等考完试再收。”
六月初的清晨,全校的绿萝都像被施了魔法。从高一教室的旧窗台到高三楼顶的天台,所有藤条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生长,在教学楼外织出片流动的绿瀑。最顶端的嫩尖缠着升旗杆,在朝阳里泛着金红的光,像在给即将出征的学子系上祝福的结。
考前最后一天,两人留在教室检查桌椅。绿萝的藤蔓已经爬过第四十五个绳结,在黑板上方绕出个完整的圆环。温叙白伸手够最高处的绳结时,顾砚舟忽然托住他的腰。红绳从两人腕间滑落,在空中交缠成好看的弧,最终落在“静”字标语的正中央。
“你说它会记得我们吗?”温叙白望着满室的绿意,忽然有些怅然。顾砚舟把两根红绳重新系好,让绳结紧紧贴在一起:“它的每段藤里,都藏着我们系的结。”晚风穿过走廊,带起所有绳结的轻响,像无数个细碎的约定在回响。
走出教学楼时,月光把绿萝的影子拓在地面,从一楼到三楼连成完整的绿毯。温叙白回头望,看见第四十五个绳结的红绳在夜风中轻轻摇晃,与天台的星光遥相呼应。他忽然明白,所谓毕业不是结束,就像绿萝从不会真正停止生长——那些系在藤蔓上的结,会带着所有记忆,继续向着未知的远方攀爬。
绿萝的藤尖忽然轻轻颤动,第四十五个绳结的红绳在月光里泛着银辉。明天太阳升起时,它会继续向着更高的地方生长,而那两个系红绳的少年,也会带着这株植物教会他们的一切——关于坚韧,关于等待,关于在风雨里也要向着光攀爬的勇气,走向属于他们的,更辽阔的新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