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藤孕新芽

十二月的寒风卷着碎雪掠过教学楼时，高二（1）班的窗玻璃上已经凝起了薄霜。绿萝的藤蔓在暖气的氤氲里依旧舒展，最顶端的嫩尖顶着层细密的白绒毛，像裹了层冬日的暖阳。顾砚舟踩着凳子给高处的叶片擦去霜花，指尖碰到玻璃时带起白雾，正好罩住第二十六个绳结——那是用蓝绳编的，纪念全市交流会拿到的奖项。

“生物老师说要给它补光。”温叙白把新到的植物生长灯挂在天花板挂钩上，光线透过叶片的脉络，在墙上投下网状的影子。他忽然发现，最近新增的几片叶子都朝着灯光的方向倾斜，“就像我们总往有阳光的地方跑。”顾砚舟正给盆土加缓释肥，闻言笑了：“那今晚刷题就坐在灯底下，沾沾它的长势。”

平安夜前夕，班级举办的“绿萝心愿会”格外热闹。同学们把写着愿望的彩纸折成叶片形状，系在藤蔓的分枝上。有张粉色纸条被风吹得轻轻晃动，上面写着“希望下学期的物理能及格”，系绳是模仿顾砚舟的平安扣编的，虽然歪歪扭扭，却缠得格外紧。温叙白弹吉他时，琴弦不小心勾到串心愿纸，哗啦啦落了片，顾砚舟伸手去接，指尖正好捏住张写着“想和你们一样，把日子过成藤蔓的模样”的纸条，抬头时对上温叙白的目光，两人都笑了。

跨年夜留在教室整理资料时，窗外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绿萝的气根在玻璃窗内侧凝结了细小的水珠，像缀着串水晶。温叙白翻到高一的种植笔记，忽然指着某页：“你看这里写的‘预计冬季停止生长’，现在倒好，还在偷偷长。”顾砚舟正用尺子量新抽的藤段，闻言用笔在旁边画了个箭头：“植物都懂藏锋，表面看着慢，根在土里可没闲着。”他忽然把尺子递过去，“你看这节藤的长度，正好比上个月多三厘米，像在给我们算倒计时。”

一月初的寒潮让校园结了冰，却冻不住“绿萝成长墙”的热度。最新更新的照片里，生长灯的光晕在叶片上流动，旁边贴着同学们的观察日记：“发现绿萝在夜里长得更快，原来安静的时候最适合扎根”“给它换盆时看到新根缠成了网，突然明白为什么它不怕冷”。有个经常迟到的男生特意贴了张便利贴：“每天早上来给它浇水，现在居然能提前十分钟到校了。”

期末考试前的雪后清晨，两人在操场扫雪时，发现有段藤蔓顺着排水管爬出了教学楼，叶片上积着薄雪，却依旧挺着尖。顾砚舟伸手拂去雪粒，露出下面泛着青的叶芽：“你看，冻成这样还在冒新的。”温叙白忽然想起去年冬天，他们蹲在旧教室窗台前给绿萝裹保温膜的样子，那时的藤蔓还没小指粗，如今却能在风雪里舒展枝叶了。

放寒假那天，温叙白给绿萝套上透气的保温袋，顾砚舟则往盆土埋了把煮熟的黄豆。“这是我奶奶教的土办法，开春准能疯长。”他把写着“寒假生长指南”的手册塞进生物实验室的信箱，里面附了张绿萝当前的生长图，每个分枝都标了编号，像给它画了张成长地图。锁教室门前，温叙白忽然把自己的红绳解下来，系在第二十七个绳结上：“让它替我们守着教室，开春回来再换回来。”顾砚舟也解下腕间的绳，和他的系在一起，两个红圈在寒风里轻轻碰撞，像在说悄悄话。

离开学校时，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在教学楼上，绿萝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很长，从二楼的窗口一直延伸到校门口。温叙白回头望时，正好看见生长灯的光从窗缝漏出来，在雪地上投下片暖黄的光斑，而那截爬出院墙的藤蔓，正顶着雪粒，朝着校外的方向，悄悄探出了新的嫩芽。

“你说它会不会爬到校外去？”温叙白踩着雪问。顾砚舟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两人的脚印在雪地里连成串，像给大地系了个长绳结。“说不定开春回来，它已经顺着电线杆爬到公交站了。”他望着远处的街景，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到时候我们坐公交来上学，就能在站台遇见它。”

寒风卷起地上的碎雪，却吹不散空气里淡淡的绿意。温叙白知道，这个冬天，那株绿萝会在教室里积蓄力量，就像他和顾砚舟，会带着这半年的成长与期待，在春暖花开时，和它一起，向着更蓬勃的春天，继续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