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牢的栏杆上凝着一层白霜,沾着莱拉刚咳出的血。
血珠落在霜上,“滋”地冒出缕青烟。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爪子——本该泛着赤铜色光泽的鳞片,此刻却像锈蚀的铁皮,边缘卷翘着,轻轻一碰就簌簌往下掉。第四根肋骨的位置传来剧痛,那里的鳞片早已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皮肉,像块烧过头的烙铁。
“又在抠鳞片?”隔壁传来沙哑的声音。是玛莎,那只总爱把尾巴盘成圈的母煅龙,她的左翼被铁钩穿了个洞,每次翻身都会发出铁链拖地的声响。
莱拉收回爪子,血在掌心里凝成了小血珠。她是2阶煅龙,连完整的焰息都吐不出,可看守长说,她的鳞片是“最纯的导热材料”,每次剥落都要被收集起来,嵌进冰原堡垒的暖气管里。
玛莎的锁链突然响得厉害。莱拉抬头,看见那只母煅龙正用尾巴抽打牢门,铁钩在她翼骨上拉出更深的口子,血顺着锁链滴在地上,竟在低温里燃成了细碎的火星。
“他们要把你送去‘铸炉’了。”玛莎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激动,“刚才听见看守说的,你的鳞片快不够用了,要把你活着扔进融鳞炉,取新鲜的龙骨当燃料。”
莱拉的心猛地一沉。融鳞炉是煅龙的噩梦——那口嵌在冰山里的巨炉,烧的是煅龙的血肉,炼出的是供人类取暖的“龙火晶”。上个月,她亲眼看见四阶的老煅龙被拖进去,炉口冒出的黑烟里,飘着半片没烧透的鳞。
“别乱动。”莱拉想说,却看见玛莎突然蜷缩起身体,尾巴死死缠住铁栏,翼骨上的伤口裂开,露出里面泛着红光的骨髓。那是5阶煅龙才有的“熔骨”状态,一旦开启,要么挣脱枷锁,要么烧尽自己。
“你想干什么?”莱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玛莎的熄火装置明明还亮着蓝光,那东西只要还在,魔法就会被死死压住。
玛莎没回答。她突然张开嘴,不是吐焰息,而是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尾巴——那里的鳞片最厚,也离熄火装置最近。血瞬间涌了出来,她却咬得更紧,直到听见“咔哒”一声轻响,一小块金属从她嘴角掉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蓝光彻底熄灭。
是熄火装置的核心。她硬生生用牙嚼碎了它。
“吼——!”
玛莎的咆哮震得铁牢嗡嗡作响。她全身的鳞片突然炸开,赤红色的火焰从每个鳞片的缝隙里喷出来,像披了件燃烧的铠甲。穿在她左翼的铁钩“啪”地崩断,铁链在高温里软化,被她一尾巴抽成了铁水。
看守的警报声刺破了夜空。莱拉看见玛莎撞向自己的牢门,燃烧的爪子抓住栏杆,那些合金在她掌心像黄油一样融化。
“走!”玛莎的声音带着灼烧的焦糊味,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纯粹的赤红色,“融鳞炉的管道在东边,顺着管道能挖到冰原下面,那里有……”
她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是看守的电击炮,蓝色的电流击中了玛莎的后背,火焰瞬间矮了半截。但玛莎没有倒下,她反而转过身,张开翅膀挡在莱拉的牢门前,那些被电流烧黑的羽毛里,新的火焰正疯狂往外涌。
“记得吗?”玛莎突然笑了,火焰从她嘴角溢出来,“你说过,想看看真正的火焰是什么颜色。”
莱拉的眼泪混着血淌下来。她终于明白,玛莎翼骨上的旧伤不是被看守打的,是上次越狱时,为了护着她被冰棱划的。那时候玛莎就说过,煅龙的火焰,从来不是用来取暖的。
玛莎的身体突然变得透亮,像一块烧红的水晶。她最后看了莱拉一眼,然后猛地冲向涌进来的看守,全身的火焰在瞬间炸开——不是四散的火苗,而是凝聚成一根赤红色的火柱,硬生生在冰原上烧出个深不见底的洞。
莱拉爬出融化的牢门时,火柱已经开始消散。她顺着玛莎烧出的洞往下跳,落在温暖的、布满岩浆的地下通道里。这里的岩壁上,嵌着无数块发光的晶石,每块晶石里都冻着一片煅龙的鳞,像星星一样在黑暗中闪烁。
是历代煅龙藏在这里的火种。
莱拉抬起爪子,掌心的血滴落在最近的一块晶石上。晶石瞬间亮起,里面的鳞片开始燃烧,映得她新长出来的鳞片泛着从未有过的光泽。她听见远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声响,越来越多的煅龙正顺着通道跑来,他们的眼睛里,都燃着和玛莎一样的火焰。
莱拉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吐出了完整的焰息。赤红色的火焰舔舐着岩壁,将那些冻着鳞片的晶石一一点燃,像一条燃烧的河流,朝着冰原之上奔去。
她知道,玛莎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真正的火焰,是自由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