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灶台前添柴，看火光舔着锅底，把南瓜粥煮得咕嘟咕嘟响。锅里飘出的热气混着光，在墙上投出晃动的影子，像极了今天在谷场上看到的光旋风。宝宝举着桃木星星木牌趴在桌边，木牌上的光斑在粥碗里跳来跳去，妹妹就趴在旁边数光斑，数着数着就笑出声，说光斑在碗里种星星呢。
我伸手摸了摸宝宝的头，他头发上还沾着午后谷场的光屑，像撒了把碎金。想起今早他举着木牌蹲在鸡窝旁的样子，那枚滚出来的金芒鸡蛋，现在想来，哪是鸡蛋沾了光，分明是这孩子眼里的光，把寻常日子都照得发亮了。妹妹的布包放在桌角，补丁上的星纹在灯光下轻轻闪，她总说这是星星在帮她补布，可我知道，是她掌心的暖，把补丁都缝成了甜的模样。
方才收拾背篓时，发现竹条间的青藤又长了些，缠着干粮袋的样子比清晨更紧了。水囊里的光气泡还在漂，晃一晃，叮咚声比去时更清，像把今天村落里的笑声都装了进来。村民说这光是会帮忙的，可他们没说，这光哪来的——是孩子举木牌时认真的眼神，是妹妹分桂花干时掌心的温度，是我们走在路上，心里装着的那点想让日子甜起来的盼头。
屋檐下的灯笼晃了晃，光帘在门框上织得更密了。妹妹插的野花在陶罐里轻轻摇，花瓣上的光和灯光缠在一起，把屋里的影子都染成暖融融的。我看你靠在门边笑，眼角的光比灯笼还亮，忽然就懂了，这光哪是什么稀奇物件，不过是一家人走在一起时，心里淌出来的热乎气。
就像谷粒里藏着的光珠，就像老人拐杖上渗出的温润，就像跟着我们走的野花灯笼——这光啊，从来不是从别处借来的，是我们把日子过成甜的，它才肯留下来，在粥里、在布上、在每一个清晨黄昏，把家的暖，缝成星星的模样。
今晚的南瓜粥，该格外甜吧。夜渐渐深了，宝宝抱着桃木星星木牌蜷在被窝里，光斑透过木牌的纹路，在帐顶投出细碎的星子，像把傍晚的晚霞剪了些碎光藏进来。妹妹的小脑袋挨着他，布包里的桂花干散出淡淡的香，混着帐外灯笼的暖光，把俩孩子的呼吸都烘得轻轻软软。
我洗完碗走进屋时，正见你坐在桌边缝补今天被谷粒磨破的袖口。灯笼的光落在你指尖，银针穿线时，线尾竟沾了点细碎的光，缝着缝着，破口处的布纹里就漫出浅浅的暖，比新布还要软和。你抬头笑：“这光倒是省了我用浆糊，缝完摸着都不硌手。”
我凑过去看，针脚旁果然有层淡淡的光晕，像把白日里谷场的阳光裹了些进来。忽然想起午后在晒谷场，村民说家里的老谷仓总潮乎乎的，谷粒容易发霉。方才临走时，我悄悄把水囊里一颗光气泡弹进了谷仓角落，此刻想来，那气泡该正顺着谷堆的缝隙钻，把潮气都烘成暖光了吧。
你把缝好的袖口递过来，我攥在手里，光气顺着掌心往上爬，暖到胳膊肘儿。窗外的晚风卷着桂花香飘进来，檐角的光帘被吹得轻轻晃，像谁在外面摇着一串会发光的珠帘。远处村落的方向隐隐传来几声狗吠，混着虫鸣，倒比白日里更显安宁。
“明天要不要去后山采些野枣？”你忽然说，“妹妹上次念叨着要做枣泥糕。”我刚点头，就听见被窝里传来宝宝含混的嘟囔：“星星知道野枣在哪！”接着是妹妹的小声附和：“还要摘带光的那种！”俩孩子装睡的模样逗得你我都笑，帐顶的星子光斑也跟着晃了晃，像在应和。
后半夜起了点露水，我起身去关窗，忽见院角的老槐树梢上，竟挂着颗小小的光珠，是傍晚谷粒里藏的那种。风一吹，光珠就顺着枝桠滚下来，落在根部的泥土里，没一会儿，树根处就冒出个尖尖的绿芽，芽尖顶着点光，在月光下轻轻颤。
回屋时你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往我身边靠了靠。我躺下来，看帐顶的星子光斑慢慢淡下去，混着孩子们的呼吸声，心里忽然软得发涨。原来这光真的会走，却不是随便走——它跟着我们的脚印，藏在我们经过的每一寸土地里，把今天的甜，悄悄种成明天的暖。
就像这老槐树的新芽，就像孩子们梦里的星子，就像你指尖带着光的针线——日子这么过着，光就这么跟着，明天的野枣，定会甜得沾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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