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云舒

雨下得很急，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我抱着刚买的速写本，拐进巷口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温热的、带着淡淡松木香的布料。

“小心。”

声音低沉，像被雨水洗过的玉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我抬头，撞进一双半眯着的眼睛里，眼尾微微上挑，透着股没睡醒似的随性。他穿着件简单的白色T恤，外面套着件灰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却挡不住那张清俊得有些过分的脸。

是王也。

这个认知像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手里的速写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空白的纸页瞬间被雨水浸透。我明明前一秒还在出租屋里重温《异人之下》，怎么会突然站在这条古色古香的巷子里，还撞到了刚从武当山下来的王也？

他弯腰捡起我的速写本，指尖擦过被水打湿的纸页，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画的？”

“啊……是。”我结巴着接过，纸页已经皱成一团，“谢谢道长……不是，谢谢先生。”

他“嗯”了一声，没多问，转身就要走。我看着他的背影，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这是王也啊，是那个算尽天下却唯独算不清自己心的王也。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上来，我脱口而出：“等一下！”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眼神里多了点探究。雨丝落在他的睫毛上，像覆了层薄薄的霜。

“您是不是……会奇门遁甲？”

这话一出，他眼里的慵懒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审视，像出鞘的剑，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知道自己失言了，手心瞬间冒了汗，正想找个借口圆过去，他却忽然笑了，那笑意从眼底漫开，冲淡了刚才的锐利：“小姑娘，武侠小说看多了？”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我松了口气，却又有点莫名的失落。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滑过下颌线，没入衣领。我鬼使神差地从包里翻出把伞，递过去：“雨大，您拿着吧。”

他看了看我手里的伞，又看了看我被雨水打湿的刘海，伸手接了过去，手指不经意间碰到我的指尖，温温的，带着点电流般的酥麻。“谢了。”他撑开伞，灰色的伞面在雨幕里撑起一片小小的天地，“地址？回头还你。”

我报了个附近民宿的名字，那是我穿越过来后临时找的落脚点。他点点头，转身走进雨里，灰色的身影很快融进朦胧的雨雾中，只留下伞沿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湿痕。

接下来的几天，我总觉得心神不宁。速写本被我小心地压在枕头下，那页被雨水浸透的空白纸，像个秘密的印记。我知道王也不会特意来还伞，他这样的人，向来懒得应付麻烦，更何况是我这样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

直到第七天傍晚，我坐在民宿院子里的秋千上，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找你好几天了。”

我猛地回头，王也站在廊下，手里拿着那把伞，伞面干干净净，显然是仔细擦过的。他换了件深蓝色的衬衫，袖子随意地卷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脸上，把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照得格外亮。

“道长？”我从秋千上跳下来，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还你伞。”他把伞递过来，目光落在我放在石桌上的速写本上——那是我新买的，封面上画着片简单的云纹。“又开始画了？”

“嗯，随便画画。”我把伞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这次他没有立刻收回手，反而看着我的速写本，“能看看吗？”

我愣了一下，把本子递给他。里面画了些院子里的花，街角的猫，还有……偷偷画的他的侧影，就在昨天路过公园时，看到他坐在长椅上打盹，忍不住动笔描了下来。

他翻到那一页时停住了，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上的线条，没说话。我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他觉得我冒犯，正想解释，他却忽然抬头，眼神里带着点我看不懂的笑意：“画得还行，就是把我画得太严肃了。”

“啊……对不起！”

“没事。”他把本子还给我，夕阳刚好落下去，天边只剩下淡淡的余晖，“我叫王也，你呢？”

“我叫林舒。”

他念了一遍我的名字，像是在品尝这两个字的味道，然后忽然说：“知道罗天大醮吗？”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不再是漫不经心的慵懒，而是藏着星子般的光，带着点试探，又带着点了然。

“知道。”我轻声说，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要炸开，“我还知道，你不想继承家产，也不想卷入那些纷争。”

他笑了，这次的笑声很轻，像风拂过松林。“看来你知道的不少。”他往我这边走了两步，廊下的灯光落在他肩上，投下淡淡的影子，“那你知道……我刚才卜了一卦吗？”

“什么卦？”

“风山渐。”他看着我，眼神认真得不像话，“卦象说，遇贵人，逢佳境，前路虽有波折，终得云开雾散。”

晚风吹过院子，带来草木的清香。我看着他眼里的自己，忽然明白了——穿越到这个世界，或许不是意外。就像风总会吹过山谷，云总会掠过天空，我和他的相遇，早已写在了命运的卦象里。

“王也，”我鼓起勇气，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罗天大醮，我陪你去。”

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圈圈涟漪。“好啊，”他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有你在，或许能省点事。”

月光悄悄爬上来，落在我们之间，把两个影子拉得很长。我知道未来会有很多风雨，会有奇门遁甲的交锋，会有异人世界的纷争，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带笑的人，我忽然觉得，只要和他一起，再大的风浪，也终会等到云舒风定的那一刻。

手里的速写本仿佛还带着他指尖的温度，我翻开新的一页，借着廊下的灯光，悄悄画下他眼里的月光。这一次，不会再被雨水打湿了。

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