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内烛火摇曳，红绸高挂。外头的喧闹已渐渐散去，只余下檐角铜铃随风轻响。
沈知棠端坐榻上，凤冠霞帔压得肩颈发沉。她透过盖头的薄纱望向殿门，隐约见得一道身影由远及近。脚步声在门前停住，片刻后，沉重的宫门被推开。
裴景琛缓步而入，玄色礼服未换，身形清瘦，却仍挺直脊背。他望着那道红影，唇角微扬，眼中竟有几分期待。这婚事虽是朝堂权衡，但于他而言，到底是添了份念想——将门嫡女，文武双全，与他这个病弱太子倒也算相衬。
“知棠。”他走近两步，声音温和，“盖头不重，为何不肯掀？”
沈知棠未动，只冷声道：“太子可知，沈家嫡女的盖头，只为良配而掀。”
裴景琛眉峰微蹙，却仍耐着性子道：“孤知你心中有怨，但既已成婚，何不放下执念？”
“执念？”她终于抬眸，透过红绸直视他，“太子何来自信能解此怨？可曾问过沈家意见？可曾思过自身是否配得将门嫡女？”
裴景琛脸色微沉，指节不自觉地收紧。他病体孱弱，常年药不离身，朝中非议不断，连带着连带新婚都成了笑柄。但他一向隐忍，今日却因她言语锋利，心头骤然浮起一股郁气。
“你以为孤真欲娶这政治联姻？”他声音陡然低沉，“不过是为稳沈家军权罢了。”
沈知棠闻言，忽而起身，凤冠珠帘晃动如雨。她盯着他，眼底尽是讥讽：“既是交易，何必故作情深？”
裴景琛喉头一哽，面上神色瞬息万变。他原以为她不过是个心高气傲的将门之女，嫁入东宫便会收敛锋芒，顺从于命。却未曾想，她竟如此不留情面，句句如刀，直刺他心底最不愿触碰之处。
“好。”他忽然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好一个沈知棠。孤倒要看看，你这刚烈能撑几日。”
沈知棠冷笑一声，不再多言。她自知今日之举必会引来非议，但她从未打算做个逆来顺受的新妇。沈家嫡女，岂能任人摆布？
殿内陷入死寂，唯有烛火噼啪作响。更鼓声自远处传来，子时将至，合卺礼终究未成。
殿外，苏婉柔站在宫墙阴影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她本有意借今日之事挑拨二人关系，却没想到沈知棠竟比她想象中更不给太子颜面。
“好一对神仙眷侣。”她低声呢喃，转身离去，裙裾在夜色中翻飞。
暗处，一道身影立于屋檐之上，目光落在殿内那抹红影上，若有所思。裴景珩负手而立，低声自语：“有趣。”
殿内，裴景琛终是拂袖而去，脚步比来时更沉，身影透着病态的踉跄。
沈知棠仍立于红帐前，指尖掐入掌心，眼中既有痛楚也有决绝。她缓缓闭上眼，耳边仿佛又响起父亲临行前的话。
“知棠，为父只能护你至此。”
她伸手卸下凤冠，金钗落地，清脆如裂帛。红帐未动，烛泪滴落如血，天边泛起微白。
【次日清晨】
东宫外议论纷纷。
“听说昨晚太子爷一宿未眠，拂晓便去了御书房。”
“皇后娘娘那边也派人来问过，说是新妃昨夜未曾用膳。”
“唉，这桩婚事……怕是凶多吉少。”
沈知棠立于窗前，听闻这些流言，只是淡然一笑。她早已料到会有非议，但这一夜，她并未后悔。
“小姐，早膳已备好。”侍女轻声提醒。
她回身，淡淡道：“撤了吧，我不想吃。”
侍女迟疑片刻，还是应声退下。
沈知棠望向镜中自己，面色苍白，却眼神坚定。她轻轻抚过昨日披过的霞帔，指尖停在一处绣纹上——那是沈家特制的战纹，象征荣耀与铁血。
她低声呢喃：“沈家女儿，从不低头。”
【午后】
裴景琛坐在御书房内，手中握着一封奏折，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昨夜之事如鲠在喉，让他难以平静。
“殿下。”太监轻声禀报，“皇叔求见。”
裴景琛眉峰微蹙，抬眸看向门口。
裴景珩步入殿内，一身玄衣潇洒不羁，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径直走到案前，看着自家侄儿，语气随意道：“昨夜过得如何？”
裴景琛脸色一沉：“皇叔这是来嘲讽孤的？”
裴景珩摇头，笑意未减：“我只是觉得，你那位新妃，倒是有点意思。”
“她不过是不知天高地厚。”裴景琛语气冷硬，“不过是个将门女子，也敢在孤面前放肆。”
“哦？”裴景珩挑眉，“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废了？还是关进冷宫？”
裴景琛沉默片刻，最终冷声道：“她若识相，自然无事。若执意与孤作对……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裴景珩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你真的以为，她会在意你的‘旧情’？”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裴景琛一人独坐殿中，面色阴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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