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江逾走进教室时,一眼就看到了谢倦辞的座位。少年没像往常一样转着篮球晃腿,而是规规矩矩地坐着,右腿伸直搭在旁边的空椅子上,膝盖上的纱布在晨光里泛着白。
听到脚步声,谢倦辞抬头,眼睛弯成月牙:“学霸,早啊。” 他想扬起手打招呼,动作到一半又想起膝盖的伤,悻悻地收了回去。
江逾放下书包,拉开抽屉时顿了顿——里面除了温热的牛奶,还多了一小盒创可贴,包装上印着幼稚的小熊图案。他指尖碰了碰牛奶盒,温度刚好,吸管依旧乖乖插在盖子上。
“你的膝盖怎么样?” 江逾把牛奶推过去,声音比平时软了些。
谢倦辞拿起牛奶猛吸一口,含糊不清地说:“没事啦,校医说就是擦伤,过两天就能跑了。” 他晃了晃腿,疼得龇牙咧嘴,又赶紧收住,“就是走路有点别扭。”
早读课的铃声响起,语文老师抱着课本走进来,抽查上周背诵的古诗。轮到谢倦辞时,他站在座位上抓耳挠腮,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江逾坐在旁边,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悄悄把本子往他那边挪了挪。
纸上是工整的诗句,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箭头,直指最后一句。谢倦辞眼睛一亮,顺着念了出来,声音洪亮。老师点点头让他坐下,他坐下后立刻凑到江逾耳边,用气声说:“学霸,你简直是我的救星!”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江逾的耳尖悄悄泛起红,他没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翻开了下一页课本。
午休时,谢倦辞看着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往食堂跑,摸着肚子叹了口气:“早知道昨天不逞强了,现在连下楼都费劲。” 他正嘀咕着,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餐盘,糖醋里脊、番茄炒蛋,都是他爱吃的菜。
江逾把餐盘放在他桌上:“阿姨说这个里脊今天炖得软,你能吃。”
谢倦辞愣住了,看着江逾额角的薄汗——教学楼到食堂要爬两层楼梯,再绕回来,他肯定是跑着去的。“你……” 他想说什么,又被江逾塞了双筷子,“快吃,凉了不好吃。”
那天的糖醋里脊好像格外甜,谢倦辞吃得心满意足,临了还把自己带的草莓干推给江逾:“给你,谢礼。” 江逾看着包装上“草莓味”三个字,想起上次纸条上的歪扭篮球,指尖捏了捏包装袋,放进了书包。
下午的体育课改成了自习,谢倦辞趴在桌上,看着窗外操场上奔跑的同学,蔫蔫地说:“不能打球好无聊啊。” 江逾正在做题,闻言停下笔,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他。
是本篮球战术图册,不是女生课上的那种,里面是正规的比赛战术,每一页都有江逾用红笔标注的重点,旁边还写着小字:“这个传球路线适合你,速度快但容易被断,下次可以试试假动作。”
谢倦辞翻着本子,指尖划过那些认真的字迹,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抬头看江逾,对方已经低头做题,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学霸,” 谢倦辞忽然说,“你是不是偷偷研究篮球了?”
江逾笔尖一顿,耳尖又红了:“上周图书馆看到的,随便翻了翻。”
“骗人,” 谢倦辞凑近,笑得狡黠,“这上面的笔记明明是新写的。” 他没等江逾反驳,又说,“不过我喜欢,等我好了,我们照着这个练?”
江逾低头看着习题册,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再说。”
放学时,谢倦辞收拾书包的动作慢吞吞的,膝盖弯久了会疼。江逾收拾好自己的书包,站在旁边等他,见他半天没把水杯塞进书包,伸手接过水杯,利落地放进他的侧袋里。
“我帮你背书包吧。” 江逾自然地伸手去拿谢倦辞的书包带。
“不用不用!” 谢倦辞赶紧护住,“我就是膝盖伤了,又不是手断了。” 他背起书包,刚走两步就踉跄了一下,江逾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胳膊。
少年的胳膊很细,隔着校服布料能摸到温热的体温。江逾扶着他慢慢走下楼梯,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谢倦辞的影子歪歪扭扭地靠着江逾的影子,像棵需要依靠的小树苗。
“学霸,你扶着我,别人会不会以为我们是……” 谢倦辞故意拖长了音,眼角偷偷看江逾的反应。
江逾没接话,只是扶着他的手紧了紧:“小心台阶。”
走出校门时,谢倦辞忽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塞给江逾:“给你的。” 是颗用红绳串着的篮球挂坠,塑料做的,有点廉价,却被打磨得很光滑。“我之前挂书包上的,给你,辟邪。” 他说得一本正经,耳根却红了。
江逾捏着那颗小小的篮球挂坠,红绳硌着掌心,有点痒。他抬头,对上谢倦辞亮晶晶的眼睛,像藏着傍晚未落的星星。
“谢谢。” 他轻声说。
谢倦辞咧嘴一笑,露出小虎牙:“不客气!等我好了,教你投三分球啊!”
晚风带着夏末的热意吹过,江逾把挂坠放进校服口袋,指尖能摸到那点小小的弧度。口袋里好像还残留着牛奶的温热,医务室的碘伏味,还有少年没说出口的关心,混在一起,酿成了这个夏天最甜的风。
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腕,心跳声又悄悄响了起来,像操场边未停的篮球声,一下,又一下,敲在晚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