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走进图书馆时,午后的阳光正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块明亮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的油墨味,混合着空调的冷气,比教室里凉爽了不止一个度。
他熟门熟路地走向靠窗的老位置,刚放下书包,就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回头时,撞进谢倦辞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好巧,学霸也来这儿避暑?”谢倦辞手里没拿任何书,两手插在校服裤袋里,站姿随意地斜靠在书架旁,显然是跟着他来的。
江逾皱眉:“图书馆需要安静。”
“知道知道。”谢倦辞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脚步放轻,却得寸进尺地坐到他对面的位置,胳膊一撑,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背上,“我不说话,就看着你。”
周围有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江逾觉得有点不自在,翻开习题册的动作快了几分。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总夹杂着对面那道过于专注的视线——谢倦辞没说谎,他确实没说话,就那么支着下巴看他做题,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阳光落在他微卷的发梢上,像撒了把碎金。
做了三道题,江逾终是忍无可忍,抬眸:“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倦辞眨了眨眼,忽然从口袋里摸出样东西,轻轻推到他面前——是块用透明糖纸包着的柠檬硬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赔罪。”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管理员听见,“刚才在教室烦你了。”
江逾看着那块糖,没动。
谢倦辞又把糖往他那边推了推,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练习册:“学霸总不会跟块糖计较吧?”他眼神里带着点耍赖的无辜,和刚才课堂上的痞气判若两人。
正僵持着,图书管理员推着书车从旁边经过,两人瞬间噤声。等推车走远,江逾才飞快地抓起那块糖,塞进校服口袋里,耳根又泛起一点红:“……知道了。”
谢倦辞低低地笑起来,肩膀微微抖动,像偷到糖的小孩。
接下来的时间,谢倦辞果然没再打扰。他不知从哪摸出本漫画,摊在桌上看得入神,偶尔翻页时动作轻得像猫。江逾渐渐投入到题目里,等他回过神时,窗外的阳光已经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板上几乎要碰到一起。
“喂,”谢倦辞忽然开口,指着他草稿纸上的一道错题,“这里符号错了。”
江逾一愣,低头看去——果然,移项时符号忘了变号。他刚想擦掉重算,谢倦辞已经抽走他手里的橡皮,指尖沾着橡皮屑,在草稿纸上轻轻划了道斜线,标出错误的地方:“你看,这里应该是负号。”
他的指尖无意中碰到了江逾握笔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谢倦辞的耳尖红了红,若无其事地把橡皮丢回他桌上:“学霸也会犯错啊。”
江逾没接话,飞快地改完错题,却发现自己心跳快了半拍。草稿纸上那道浅浅的斜线旁,还留着谢倦辞指尖蹭过的痕迹,和他写的公式挤在一起,有种莫名的和谐。
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粉色时,江逾合上习题册准备离开。谢倦辞也跟着站起来,手里还捏着那本没看完的漫画,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走出图书馆,晚风带着点凉意吹过来,吹散了午后的燥热。谢倦辞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翻出那张写着辅助线的数学卷子,递到江逾面前:“那个,我看懂了。”
江逾瞥了一眼,卷子上多了几道歪歪扭扭的演算过程,显然他回去自己琢磨过。
“嗯。”他应了一声,脚步没停。
“那……明天还能问你题吗?”谢倦辞跟在他身后,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的试探。
江逾往前走了两步,才极轻地“嗯”了一声,快得像被风卷走的叹息。
谢倦辞愣了愣,随即笑开,声音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那明天教室见,学霸!”
江逾没回头,只是脚步似乎轻快了些。口袋里的柠檬糖隔着布料硌着腰侧,带着点微不可查的甜意,像这个傍晚的风,又像少年藏不住的心动。
走到巷口时,他摸出那块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柠檬的酸混着淡淡的甜在舌尖炸开,江逾忽然想起谢倦辞看漫画时专注的侧脸,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原来被人这样缠着,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远处的操场上,传来男生们打球的喧闹声,夹杂着夏蝉最后的鸣叫。江逾抬头看了眼渐暗的天空,口袋里的糖还在慢慢融化,像这个刚刚开始变得不一样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