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四十分，顾氏集团总部大堂已经亮起了灯。
林小夏站在玻璃幕墙外，仰头望着这座直入云霄的写字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阳光从楼体缝隙洒下来，落在她白衬衫的领口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边。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大厅里人来人往，前台接待员正在给几位穿西装的访客登记，几个穿着正装的年轻人坐在候客区翻资料，时不时抬头瞄一眼电梯方向。林小夏混在人群里，脚步轻稳，目光却格外清醒。
她记得前世第一次踏进这里时，是穿着一件廉价的米色针织衫和黑色长裤，怯生生地站在角落，不敢与任何人对视。那天她通过了初面，却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即将被彻底改写。
而现在，她穿着剪裁合身的浅灰色套装，头发利落地扎成一个低马尾，妆容干净利落，眼神清明坚定。
她不是来求人的。
她是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
“林小夏。”工作人员念到她的名字，抬头看了眼面前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姑娘，递过一张号码牌，“A02面试室，下一位。”
林小夏点头接过，转身朝走廊走去。
走道安静得出奇，只有皮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她路过几间透明的会议室，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正在开会，有人低头敲电脑，有人在白板前画图。她没多看，继续往前走，直到看见“A02”三个字。
门虚掩着。
她轻轻推开门。
面试室不大，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长桌，对面坐着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正低头翻资料，右手捏着一支钢笔，指节修长，骨节分明。
林小夏走进去的脚步顿了一下。
男人抬起头，目光落她在脸上，瞳孔微微一缩。
那一刻，仿佛有电流穿过整个房间。
林小夏垂眸，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走到椅子前坐下：“您好，我是林小夏。”
顾沉舟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看着她。
他比前世更瘦了一些，下颌线条更加锋利，眉宇间多了几分冷意，少了那年雨夜时的柔软。
可那双眼睛，还是一模一样。
那双她曾无数次在梦中见过的眼睛。
“林小夏。”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小夏点点头：“是的。”
顾沉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缓缓翻开简历，语气恢复了平静：“学历背景不错，在XX公司实习过一年？”
“是的，我曾在XX市场部担任助理一职，主要负责客户关系维护和数据分析。”林小夏回答得干脆利落，语速适中，吐字清晰。
“为什么离开？”
“公司裁员，我选择了主动离职。”
顾沉舟抬眼看了她一眼：“你很清楚，我们这个岗位要求的是长期稳定。”
“是的，我也知道这一点。”林小夏微微一笑，“但正是因为清楚，我才选择来到这里。顾氏是我最想加入的企业。”
顾沉舟没说话，继续翻资料。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
林小夏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姿势端庄，神情平静。可她能感觉到，自己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他知道她是谁吗？
他知道她重生了吗？
如果他知道……
她该怎么应对？
“你在XX公司实习期间，有没有参与过大型项目？”顾沉舟突然问道。
“有。”林小夏点头，“我参与了‘城市生活指南’APP的推广策划，负责线上线下联动方案的设计和执行，最终下载量提升了35%。”
顾沉舟看着她，眼神若有所思。
“你怎么看待团队合作？”
“我认为团队合作最重要的是目标一致、沟通顺畅、责任明确。”林小夏语气平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只有互相配合才能发挥最大效率。”
顾沉舟点了点头，忽然又问：“如果你遇到不讲理的上司呢？”
林小夏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她抬起头，看向顾沉舟。
他依旧神色平静，像是随口一问。
可她心里却猛地一紧。
这句话，前世他也问过她。
那时她刚进顾氏，有一次因为一个方案出了错，被他的助理训了一顿，她忍着委屈没说话。后来顾沉舟问她：“如果你遇到不讲理的上司呢？”
她当时回答：“我会先反思自己有没有做错，如果有，就改正。如果没有，就找机会沟通。”
而他听完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那你最好祈祷别遇到那种人。”
现在他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林小夏垂眸，轻声道：“如果上司不讲理，我会先评估情况。如果是误会，我会解释清楚。如果是恶意针对，我会保护自己，必要时寻求帮助。”
顾沉舟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笑了笑。
很淡的一笑，几乎难以察觉。
“你变了。”
林小夏心头一震。
她缓缓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人总会长大的。”她轻声说。
顾沉舟的眼神暗了一下，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最终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合上简历，站起身来，将文件夹放在桌上。
“面试结束了。”他说。
林小夏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点头道谢：“谢谢您的时间。”
她转身走向门口，手指搭上门把的一瞬间，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林小夏。”
她脚步一顿。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林小夏没有回头，只淡淡地说：“抱歉，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她推门而出，关上了门。
外面的走廊依旧安静。
她靠在墙上，闭了闭眼，心跳有些快。
她知道他知道。
但他没有戳破。
他们都在试探。
这局棋，才刚刚开始。
顾沉舟站在原地，看着关上的门，目光沉静如水。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私人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查一个人。”他低声说，“林小夏。”
对方沉默了一下：“您确定要查她？”
“是。”
“明白了。”
电话挂断。
顾沉舟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脑海中浮现出那年雨夜的画面。
她说：“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可他终究没能活下来。
再睁眼，他已经回到了五年前。
她也回来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离开。
这一次，他要亲手撕碎那些害她的人。
这一次——
他要她活得好好的。
林小夏站在电梯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名牌。阳光从二十八层的落地窗斜照进来，在大理石地面上洒下一道道细碎的金线。她深吸一口气，鞋跟敲在地上的声音很轻，却像是敲在自己心上。
前台小姐笑容职业而疏离：“林小姐，顾总让您直接进去。”
门推开时，檀木香和咖啡味扑面而来。男人背对着她站在窗前，黑色西装勾勒出宽阔的肩背，侧脸被晨光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他正低头看一份简历，手指翻页的动作很慢，仿佛在斟酌什么。
“坐。”他说，没抬头。
林小夏在皮质沙发上落座，膝盖并拢，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她看着他翻到简历第三页，那是她最骄傲的部分——三年投行经验，参与过三个百亿级并购案。可他的手指突然停住，纸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你实习期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在哪家投行？”
“明辉资本。”她答得利落。
他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一瞬间，林小夏感觉心脏猛地跳了一下。那双眼睛太熟悉了，前世最后看到的，就是这双眼睛里映出的自己坠楼的身影。
他忽然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林小夏下意识地绷直脊背，却发现他只是走过去关上了百叶窗。
室内一下子暗了些。
“你说你擅长风险控制。”他重新坐下，指节敲了敲桌上的简历，“那你告诉我，如果项目负责人要跳槽，该不该留？”
林小夏微微皱眉。这个问题来得太突兀，像是在试探什么。
“要看具体情况。”她谨慎回答，“如果是核心人物，应该先稳住情绪，了解原因，再做决定。”
“如果这个人……”他顿了顿，目光幽深，“对你很重要呢？”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秒。
林小夏攥紧裙摆的手指微微发白。她想起那个夜晚，调查到真相后刚走出大楼，一辆失控的卡车冲她疾驰而来。
“那就更要冷静。”她低声说，“情绪化做不出好决策。”
他忽然笑了，笑意却没到眼里。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她面前。
“这是……？”她迟疑地打开。
里面是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张字条：薪资待遇按副总级别拟定。
“你，不用面试。”他说。
林小夏猛地抬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说过，我不需要演员。”他靠回椅背，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淡，“你既然来了，就做好准备。”
话音刚落，门被轻轻推开。章芷柔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笑容温婉。
“抱歉打扰你们。”她把咖啡放在桌上，指尖不经意地扫过顾沉舟的手背，“天气热，怕您渴了。”
林小夏看着这一幕，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前世她就是被这个女人骗去喝了一杯所谓的“提神茶”，之后晕倒在会议室，成了顾明渊安插在财务部的“证据”。
“你怎么不说话？”章芷柔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探究，“你不是刚来吗？还不知道顾总是最讨厌迟到的人吧？”
“我没有迟到。”林小夏淡淡回应。
“哦？”章芷柔挑眉，“可是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你，你明明站在大堂门口发呆，看了有五分钟才进来。”
林小夏心里一紧。她确实停了一会儿，但没人看见。除非……
她抬眼看向顾沉舟，发现他正在翻看手机，屏幕上赫然是监控截图。
“章助理关心下属的心意我很欣赏。”他忽然开口，“不过，林小姐是我亲自点名要的人。以后这种小事，就不必劳烦你了。”
章芷柔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她转身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小夏一眼。
门关上后，办公室再次安静下来。顾沉舟站起身，走向她。
“你额头……”他忽然伸手。
林小夏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被他抓住手腕。他的手掌很大，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她想起那次调查后的夜晚。
“胎记。”他低声说，拇指轻轻擦过她额角，“三年前那场火灾，你为了救我留下的。”
林小夏怔住了。他怎么会知道？
他松开手，转身走向窗边。百叶窗缝隙透进的光在他脸上交错，让他看起来有些恍惚。
“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那天晚上，我其实赶到了医院。”
林小夏呼吸一滞。
“但是……晚了一步。”他的声音很轻，“他们说你是失血过多，但我查过病历，发现有人动了手术记录。”
他转过身，目光灼人。
“所以你重生了，对吗？”
林小夏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想否认，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你……”她喉咙干涩，“你怎么知道？”
他没有回答，而是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穿着学士服的两人，她笑着比了个胜利手势，他站在她身后，嘴角难得扬起。
“我一直留着这张照片。”他说，“因为我记得，那天你对我说：‘顾沉舟，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今天的选择。’”
林小夏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她记得那天，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他说狠话。
“那你是……”她颤抖着问。
他走近一步，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她本能地想躲，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我也重生了。”他说，“所以我不会再让你死一次。”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总！”秘书的声音慌乱，“楚小姐到了，她说一定要见您！”
林小夏趁机退后几步，拉开距离。她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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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只有一句话：
“小心章芷柔，她在你的咖啡里加了东西。”
林小夏猛地看向桌上的咖啡杯，章芷柔刚刚放下的那杯咖啡，还在冒着热气。
她看向顾沉舟，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眼神复杂。
“你可以走了。”他说，“明天正式上班。”
林小夏点头，转身离开。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听见他在打电话。
“查一下章芷柔最近的通话记录。”
她快步走向电梯，心跳剧烈。刚走出大楼，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那条号码。
这次是语音留言。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是顾沉舟的声音，低沉而疲惫，“但请相信我，这一次，我会保护好你。”
电梯缓缓下降，林小夏靠在镜面墙上，看着自己苍白的脸。
三年前，她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
三年后，她回来了。
这一次，她不会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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