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秋水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风朗指间的折扇上。他眼神微凝,一段模糊的记忆自脑海深处浮现——在他原书的设定里,那位神秘莫测的柳随风,似乎也总爱持着一把扇子,只是那扇,是暗藏玄机的兵刃
心念一动,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动作很快地从风朗指间将那柄扇子抽了过来。风朗指尖一空,微微一愣,却见萧秋水已“唰”地一声将扇面展开
素白的宣纸扇面,没有任何题字,也没有半点墨画,更不见任何机括暗器的痕迹。这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文人扇
萧秋水仔细端详了两眼,脸上掠过一丝恍然,随即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低声喃喃,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谁听
萧秋水“要是我没记错的话……”
他举起扇子晃了晃

萧秋水“这个柳随风正好也有把白扇。”
说完,他“啪”地一声合拢扇子,随手放回桌上
风朗看着他那副笃定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神情,心头莫名一跳
他不明白萧秋水为何突然提起柳随风的扇子,是巧合,还是意有所指?但他此刻绝不能暴露身份,只能强行压下心头的波澜,面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只是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一丝不自然的僵硬
可惜,萧秋水并未留意到他这细微的异常,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接下来的计划上。他抬眸,似笑非笑地看向风朗,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萧秋水“扇子,借我用一下。”
风朗垂下眼帘,他需要片刻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以及评估萧秋水此举背后的深意
片刻后,他重新抬眼,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却抛出一个现实的问题
风朗“可那柳随风的下属,宋明珠才刚现身进来,你不怕被她撞见?”
不等萧秋水回答,一旁的萧秋媃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转过头,看向风朗的目光里充满了对萧秋水毫无保留的信任

萧秋媃“风公子,这你就不用担心啦!我哥哥他啊,主意多着呢!他既然敢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办法和道理。”
萧秋水也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洞察的自信。他看向风朗,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萧秋水“一听就知道你的观察能力不行,我问你,这一路上过来,是哪一伙人在追着我们?你有没有仔细想一想,这些追杀我们的人,他们的衣服颜色并不相同。”
萧秋水此言,风朗眸光一闪,明白了他的暗示——追杀他们的,是权力帮,但其中至少混杂了两股势力
他说的也确实有点道理……风朗顺势问道
风朗“你准备让我扮成谁?”
萧秋水看着他,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萧秋水“赵师容。”

风朗“不行。”
风朗几乎是脱口而出,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让他扮成心底那个隐秘倾慕、视若皎月的身影?绝无可能
萧秋水被他这过激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即一脸无语,忍不住吐槽
萧秋水“又犯病了。”
他实在不明白,扮谁不是扮,为何偏偏对“赵师容”这个名字反应这么大
风朗心知自己失态,却无法言明真正缘由——那份深藏心底、不容丝毫亵渎的暗恋
他只能勉强找着借口,试图扭转局面,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风朗“为何不是你扮赵师容?我扮柳随风?”
萧秋水听他这般说,依旧没有将他与真正的柳随风联系起来,只觉得他今天格外别扭

他有些无奈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仿佛在确认环境,然后才解释道
萧秋水“你什么记性啊?你和权力帮结过怨,不适合抛头露面。”
他指了指风朗,又指了指萧秋媃
萧秋水“你和秋媃,就待在马车里,尽量别出来。外面的事,交给我。”
他见风朗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以为他是顾忌男扮女装,随口安抚道
萧秋水“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你男扮女装的,更不会让你穿女装的,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多多少少对他们有一些了解,再加上秋媃这个正牌‘萧姨娘’坐镇,到时候肯定不会出岔子。”
风朗听着他这番安排,心里简直是五味杂陈,有苦难言。看着萧秋水那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认真模样,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反驳也是无用,反而可能引来更多怀疑
最终,他只能将所有情绪强行压下,默许了这个决定
萧秋水见他终于妥协,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动手收拾桌上那些写满江湖门派名字的纸张,并示意萧秋媃帮忙

萧秋媃乖巧地应了一声,上前将那些纸张仔细地折好,收入怀中
风朗坐在原地,目光落在桌上那把自己被“借”走的白扇上,心中那股荒谬感越来越浓
风朗“扇子……好好用。”
正低头收拾的萧秋水听到这句话,有些莫名地抬起头,看到风朗那副欲言又止、神情古怪的样子,只当他是心疼自己的扇子,不由觉得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风朗不再看他,仿佛是为了平复心绪,伸手取过旁边那只翠色的小茶杯,将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夜色如墨,将凌凉镇紧紧包裹。镇口处,火把噼啪作响,几名权力帮下属守在这里,那块高悬的、刻着“凌凉镇”三字的陈旧牌匾
一张简陋的木桌摆在路中,绝天神魔辛虎丘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后,一双虎目精光四射,扫视着空旷的来路

忽地,他耳朵微动,远处传来了车轮碾过土路的声音。他眼神一厉,抓起倚在桌旁的一对沉重铜锤,站起身来
只见一辆外观朴素的马车,不疾不徐地向着镇口驶来
“站住!”辛虎丘声若洪钟,铜锤指向马车,气势汹汹:“没听明白吗?所有人都不许出镇。”
马车缓缓停下。车辕上,作随从打扮的萧秋水微微皱了皱眉,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不悦与倨傲,呵斥道

萧秋水“你们这帮狗东西,这马车也是你们敢拦的吗?”
辛虎丘闻言,冷哼一声,将一只铜锤扛在肩上,满脸不屑地打量着萧秋水:“何人口出狂言!”
萧秋水却不慌不忙,慢悠悠地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把从风朗处“借”来的白色折扇
辛虎丘见他动作,以为他要施展暗器,立刻握紧铜锤,全身肌肉绷紧。他身后的几名帮众也纷纷手按剑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然而,萧秋水只是手腕轻抖,“唰”地一声将扇面展开,并未攻击,只是将扇面微微向他们倾斜

只见原本素白的扇面上,萧秋水在临走之前用彩墨寥寥数笔,勾勒出两片青翠的叶子和几瓣清雅的花瓣——那形态,赫然是权力帮高层熟知的、柳随风惯用的标识“素扇五瓣兰”
辛虎丘与他身后的帮众看清扇面图案,脸色骤变!方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散,众人慌忙收起兵器,齐齐躬身拱手,态度变得无比恭敬
辛虎丘抬起头,眼中虽仍有警惕,语气却已带上了几分试探与敬畏:“来者……莫不是柳副帮主?”
马车轿厢内,风朗与萧秋媃透过帘缝观察着外面,互相对视一眼
辛虎丘的目光又转向那紧闭的车轿,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车内坐着的……莫非是帮主夫人?”
萧秋水猛地合拢折扇,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冷眼扫向辛虎丘,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与威压
萧秋水“这也是你该问的吗?!”
辛虎丘被他的气势所慑,却不甘就此放行,他挺了挺胸膛,努力维持着镇定,解释道:“并非在下不信,只是在下奉命守在这里,疏忽不得。”
他顿了顿,提出要求:“帮主鲜少有人见过夫人和柳副帮主,可否出示副帮主令牌给在下一阅?”

萧秋水面色一沉,语气转厉,带着森然寒意
萧秋水“我看你真是活够了!”
他越是推脱,辛虎丘心中的疑窦就越发深重。他几乎认定眼前之人必是冒牌货无疑,当下不再理会萧秋水,转而迈步走向车轿,口中说道:“属下……多年前曾在帮中,无意间远远窥见过夫人的背影一次……” 竟是想亲自查验轿中之人
萧秋水“大胆!”
萧秋水厉声喝道
萧秋水“胆敢冒犯夫人!”
辛虎丘脚步不停,侧头强硬回道:“在下斗胆。”说着,伸手便要去掀那轿帘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帘布的刹那,轿内传来一个清脆而带着几分慵懒娇媚的女子声音
萧秋媃“是谁在外面说话?让我猜猜……这个声音,是绝天神魔辛虎丘吗?”
辛虎丘的手猛地顿在半空
那声音继续悠悠传来,带着一丝玩味的警告
萧秋媃“你身为下属,竟敢言称‘窥见’帮主夫人?这话若是传到沉舟耳朵里……你猜,他会如何‘奖赏’你的这份‘忠心’呢?”
辛虎丘脸色微变,沉声问道:“不知轿内……是哪位姑娘?”
萧秋媃“权力帮,萧姨娘。”
萧姨娘?辛虎丘知道帮中确有此人,是帮主近年所纳,但深居简出,他也未曾见过
车帘并未掀起,只有声音清晰地传出

萧秋媃“我与师容姐姐一同出行,自然是有紧要事务需办。怎么,连我们也要细细盘查不成?”
此刻听闻她在轿内,还与夫人同行,心中疑窦虽未全消,但气势已弱了三分。可他职责在身,仍坚持道:“并非属下不信,只是规矩如此,还请夫人与姨娘体谅,容属下……”
他话未说完,只见一只纤纤玉手从轿帘缝隙中伸出,手中高举着一枚玄铁令牌!那令牌样式古朴,正中刻着一个苍劲的“权”字,正是代表李沉舟无上权威的帮主令牌,见令如见帮主
辛虎丘瞳孔一震,他再无怀疑,“扑通”一声单膝跪地,连同他身后所有帮众,齐刷刷跪倒一片,声音带着惶恐:“属下拜见夫人!拜见萧姨娘!属下有眼无珠,冒犯尊驾,罪该万死!”
辛虎丘跪在地上,想起自己刚才那句“窥见夫人”的狂言,更是吓得冷汗涔涔,连忙颤声求饶:“刚、刚才属下胡言乱语,实属无心!还请夫人、姨娘千万海涵,莫要告知帮主……”

轿内,萧秋媃轻笑一声,语气变得和缓,甚至带着几分赞许
萧秋媃“绝天神魔恪尽职守,严谨细致,何罪之有?回去之后,我与师容姐姐定当向沉舟禀明,沉舟定然会奖赏你的。”
他慌忙爬起身,对着手下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快给夫人和姨娘让路!放行!”
权力帮众手忙脚乱地搬开路障,迅速让开一条宽阔的通道
萧秋水坐在马上,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两旁躬身行礼的众人,驾着马车,不紧不慢地驶出了凌凉镇口
马车驶远,消失在镇外的黑暗之中,辛虎丘才带着一众手下,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再次深深躬身行礼,久久不敢起身

权力帮内,当下已是深夜,李沉舟书房中的灯火却亮得刺眼
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紧绷眉头。一整天了,萧秋媃今日离帮,至今未归,连个口信都未曾传回
也实在是让他心里难安,他沉不住气,立刻冲着门口大喊
李沉舟“牡丹!”
一直候在外间的牡丹闻声,立刻快步走了进来,垂首恭立

牡丹“帮主。”
李沉舟“秋媃今日离帮,究竟去了何处?为何至今未归?”
李沉舟转过身,目光冷淡地向牡丹
牡丹被他目光中的寒意,吓得低下头去,连忙回道
牡丹“回帮主,姨娘……姨娘她只说是心中烦闷,想独自出去散散心,并未告知奴婢具体去向。她……她不让奴婢跟着,只说晚些便回……”
李沉舟“散心?散到三更半夜,都不回来!”
李沉舟的声音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因怒意而微微起伏
这个萧秋媃,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即便往日他刻意冷落她五年,她也从未有过如此夜不归宿、行踪不明的时候,近日他自认待她已与往日不同,她怎敢……
他挥了挥手,让牡丹退下去
牡丹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李沉舟一人。他再也无法安坐,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脚步声沉闷而急促

锦都附近并不太平,权力帮树敌众多,她一个女子,虽有令牌在手,但若真遇上亡命之徒……各种不好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让他心绪不宁,坐立难安
“吱呀——”
房门被再次推开,带着一身夜露寒气的赵师容匆匆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担忧
赵师容“沉舟,我带着人在附近几条街巷都找遍了,没见到秋媃的影子!她……她可回来了?”
李沉舟停下脚步,摇了摇头,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赵师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忧虑更甚
赵师容“这……这可如何是好?她一个女子,深夜在外……”
李沉舟“胡闹!实在是胡闹!”
李沉舟忍不住低斥出声,既是埋怨萧秋媃的任性,也是发泄自己内心的焦灼
李沉舟“即便是出去散心,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三更半夜,外面危机四伏,她若是遇上什么不测……”
后面的话,他几乎不敢去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赵师容见他如此,心中亦是万分焦急,但她强自镇定,沉吟道
赵师容“我再去多叫些人手,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她!”
她走到李沉舟身边,看着他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躁,柔声劝道
赵师容“沉舟,天色已晚,你白日里处理帮务已是劳累,这大把年纪了,身子要紧,莫要再熬着了,先去歇息吧。找人的事,交给我。”
李沉舟“休息?”

李沉舟微微抬眼,眼中满是对萧秋媃下落不明的担心,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沙哑
李沉舟“她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如何能安心休息?我……我都要急死了!”
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无处发泄,只能更加焦躁地在原地踱步
赵师容看着他这副模样,深知劝不动,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李沉舟忽然身形一晃,脚步踉跄了一下,猛地捂住了胸口。那股因长期服用慢性毒药而沉积在肺腑深处感到剧痛,竟在此刻因心绪剧烈波动而突然发作
排山倒海般的痛楚瞬间席卷了他,五脏六腑仿佛被无数根冰针反复穿刺,又像是被放在烈火上灼烧
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由苍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赵师容注意到了他神色的痛苦,立刻惊呼地喊道

赵师容“沉舟!”
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李沉舟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腥锈之气涌上,他猛地侧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即,“噗”的一声,一口暗红色的鲜血竟直接喷溅在地毯之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痕迹
赵师容“沉舟!!”
赵师容吓得魂飞魄散,看着他嘴角残留的血迹和他痛苦的模样,她朝着门外厉声嘶喊,她的声音都变了调
赵师容“药王!快!快去请药王过来!!快啊!!”
自从上次李沉舟被迫入宫,再次服下那控制他的慢性毒药回来后,他的身体便大不如前,内力时有滞涩,旧伤也频频发作
纵使帮中药王竭力调理,也终究是治标不治本,难以挽回那被毒素日渐侵蚀的根基
现在又加上李沉舟急火攻心,无疑更是加了一道催命符
赵师容紧紧扶着李沉舟,看着他紧闭双眼、气息紊乱的痛苦模样,她的那颗心像是掉了万丈冰窟一样,又冷又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