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裹挟着山间微凉的草木气息从窗隙钻入。
碗碟里，几样家常小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寒衿绾姿态依旧端雅，只是进食的速度比平日快了些许。她咽下口中最后一点米饭，抬起那双清冽如寒潭的眼，望向对面正紧张地看着她的叶鼎之。
“你的手艺，”她开口，声音清泠，如同山涧溪流敲击石壁，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很好。”
叶鼎之正忐忑地等着评价，闻言猛地一怔，随即，一股巨大的欣喜瞬间冲上头顶，将他白皙的脸颊染得通红。他有些慌乱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腼腆又明亮的笑容。
“真的吗？你、你喜欢就好！”他声音带着点雀跃的颤抖，鼓起勇气抬起头，目光灼灼，“那我…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寒衿绾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喜悦和那份带着少年意气的承诺，清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轻微地融化了一瞬。她没直接应承那句“天天”，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他此刻的诚意。室内一时安静下来。
“你…是做什么的？”叶鼎之为了打破这让他心跳过快的寂静，也为了满足心中强烈的好奇，轻声问道，“看你今日背了竹篓出去，是去采买吗？”
寒衿绾的目光落回自己面前的空碗，指尖在粗粝的陶碗边缘轻轻划过，语气平淡无波：“采药。”
“采药？”叶鼎之眼睛一亮，“你是大夫？”
“嗯。”寒衿绾应了一声，算是肯定。她顿了顿，补充道：“略通岐黄，以医为业。方才出去，便是去山间寻几味合用的草药。”
“原来如此！”叶鼎之恍然大悟，难怪初见时她周身都带着一种疏离却沉静的气质，衣襟袖口似乎也总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草木清气。“那你做的饭……”他想起她之前的话，有些好奇。
“药膳。”寒衿绾接口，语速依旧平缓，“我平日里，多以药膳果腹。调和阴阳，固本培元，于医者自身亦是修行。”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叶鼎之，那双清冷的眸子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澄澈，“口腹之欲，于我并不紧要。只是……你的手艺，确然不同。”
这句“确然不同”，比方才那句简单的“很好”，似乎蕴含了更多的分量。叶鼎之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整颗心都暖烘烘地膨胀起来。能得到一个以药膳为常、清心寡欲的医者这样的评价，简直是莫大的肯定。
“药膳……那也很厉害啊！”他由衷地说，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肯定没你做的好……” 他声音渐低，带着点羞赧，却真诚无比。
寒衿绾没再说什么，只是起身，走到角落那个半旧的药柜旁。她动作娴熟地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温在热水里的粗陶罐，端了回来。揭开盖子，一股浓郁而奇异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混合着当归、黄芪等药材特有的味道，却又奇异地融合着鸡肉的鲜甜。
她盛了一碗，推到叶鼎之面前。琥珀色的汤汁上浮着点点金黄的油星，几块炖得酥烂的鸡肉沉在碗底。
“当归黄芪炖鸡，”她声音清泠依旧，解释却带着医者的细致，“补气益血，最宜秋夜驱寒。”她抬眼，目光落在他脸上，那清冷的底色里，似乎终于浮现出一丝属于人间的温度，“算是…回礼。”
叶鼎之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药膳，又看看灯光下寒衿绾那张清丽却不再那么遥不可及的侧脸。她正低垂着眼睫，用瓷勺轻轻搅动自己那碗汤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过于清晰的轮廓，柔和了那份与生俱来的清寒。不知是不是错觉，叶鼎之似乎在她微微抿起的唇角，看见了些许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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