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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永夜临界点

末日不插电

手机屏幕最后一点微光死透了。

它熄灭得毫无预兆,像被人一把掐住了喉咙。前一秒高架路口熟悉的电子路牌指示还在视野里闪烁,后一秒所有光源同时消泯——我的仪表盘、导航、车载广播,甚至车窗外的整座城市灯光,瞬间堕入绝对的黑暗。

绝对的。纯粹的。黑暗。

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缩,随即疯狂擂动,压过耳膜的鼓噪全是自己骤然粗重的呼吸。踩油门的脚像是失去知觉,惯性推着我朝前冲。彻底失速,绝对的黑暗里失去了速度的概念。前方传来沉闷刺耳的金属巨响,像死神闷雷般的嘲笑。

碰撞来得猝不及防。一股蛮横的力量从侧面狠狠撞来,车体发出刺耳的呻吟,瞬间失去所有平衡。黑暗不再是背景,它有了实体,沉重地裹挟着我旋转、翻滚。天旋地转,像被投入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滚筒。安全带勒进皮肉,身体被无形的巨手反复摔打、挤压。

砰!金属扭曲撕裂的声音。咣当!车顶狠狠着地。我的额头猛地撞向什么冰冷坚固的东西,剧痛像一把钝刀子沿着颅骨划开。

黑暗,颠簸,令人作呕的失重感,最后是令人牙酸的碰撞摩擦声。世界总算停住。

诡异的死寂,像是连心跳都被刚才的翻滚碾碎了。

黏稠温热的液体滑过鬓角,是血。浓重的汽油味,混着一股塑料烧焦的糊味,辛辣地钻进鼻腔。刺鼻,带着一种原始的危险气息。

我在哪?

视觉比意识恢复得更慢,只有声音先一步涌进来,灌满耳朵。

短促而凄厉的惨叫,近在咫尺,又似乎来自地狱深处。然后是更密集的撞击声,四面八方响起,夹杂着金属变形尖锐的嘶叫。哭嚎,失控的引擎轰鸣,玻璃清脆的爆裂声……无数种绝望混合在一起,在死寂的黑暗中形成恐怖而混乱的交响。

意识一点点苏醒,沉重的身体像是被肢解后重新组装。安全带死死扣住腹部,勒得几乎喘不过气,动弹不得。我尝试动了动手指,剧烈的刺痛沿着手臂蔓延开,但……能动!

翻倒的车体挤压着我的空间。用还能使力的手臂,摸索着去够安全带的卡扣。触手冰冷滑腻,带着腥气的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咔哒。

带子松开的瞬间,沉重的上半身直接砸在扭曲的顶棚上,引起又一阵钻心的疼。顾不上许多,用力撑着车顶残骸,一点点蠕动身体,艰难地踹着变形的车门。

砰!

车门终于被踹开一道缝。外面涌进的是浓稠的夜色,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硝烟、灰尘和某种微甜腥气的风。

费了全部力气,我从那道倾斜得变形的门缝里爬了出去。

我趴在冰冷粗糙的路面上,贪婪地吸入空气——灼热的、肮脏的、充斥着烟尘与铁锈味的空气。汗水混着黏腻的血液,蛰得眼睛火辣辣地疼。支撑在地面的手臂在剧烈颤抖,几乎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扯得胸腔深处隐隐作痛。

世界,在我头顶彻底颠倒。

翻倒的车子扭曲变形,像一个被巨锤砸瘪的铁罐头,卡在立交桥冰冷的护栏旁,车轮兀自可笑地空转了几圈才完全停下。立交桥本身,这个巨大钢铁飞禽巢穴的骨骼裸露着,狰狞地切割着昏沉的天幕。

更远处,城市沦陷了。视野所及之处,再无一丝人造的光亮。那些曾经彻夜不眠的钢铁森林和玻璃巨塔,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巨大轮廓,沉默地趴在沉沉死去的黑暗里。没有霓虹,没有路灯,没有车河,没有窗户。黑暗本身变得深不可测,是凝固的墨汁,是最原始的荒芜。

声音也扭曲了。那些此起彼伏的汽车撞击声和哭号哀鸣终于稀疏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声音。风,在城市巨大的残骸骨骼间穿梭,发出呜咽的号角声,如同幽谷的悲鸣。还有……是尖叫?是嘶吼?从黑暗的街巷深处传来,又像是野兽的嗥叫,隐约,断续,但其中不加掩饰的绝望与疯狂穿透空气,冰冷地舔舐着耳膜。

黑暗,成了所有绝望最原始的画布。

“嘶——”

手臂的剧痛迫使我收回目光。袖子被撕开一道大口,边缘沾满砂砾和深红的血污,伤口不深,但皮开肉绽,疼得钻心。我咬着牙,摸索着那个巨大的登山背包——它被甩在翻倒的车外几米远的地方,包带都被磨破了。

拉开主拉链。手电筒,没反应。备用电源,彻底黑屏。充电宝,沉甸甸的砖头。我用力把它们一个一个掏出来,像丢弃毫无价值的矿石一样扔在冰冷的路面上。

没有光。一切依赖那流动的电流、那看不见的比特与电子驱动的东西,都成了废铁。

终于,手指在包底摸到了硬硬的塑料瓶。半瓶矿泉水!

冰凉的触感透过塑料瓶身传来,像一丝脆弱的希望。喉咙瞬间火烧火燎,干渴感猛烈地撕扯着,我几乎是本能地拧开瓶盖。

液体接触干裂嘴唇的瞬间,身体都在呻吟。

就在瓶口快要碰到嘴唇的瞬间!

一个模糊的黑影猛地从侧后方扑来!速度极快,带着一股恶风,目标明确——不是人,是那半瓶水!一只脏污到看不清肤色的手,像枯枝,又像铁爪,狠狠朝我握着水瓶的手腕抓来!

“妈的!松手!”嘶哑到变形的咆哮在我耳边炸开,喷出的气带着浓重口臭。

肾上腺素瞬间飙到顶点!我死死攥住水瓶,手腕一拧躲开,同时另一只手狠狠推向对方。

“滚开!”声音劈开夜里的寂静。

偷袭者是个干瘦的男人,眼窝深陷,满脸胡茬和黑泥,嘴唇干裂得翻着白皮。他被推得踉跄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水瓶上,那眼神已经不是人的眼神,完全是草原上发现腐肉的鬣狗!贪婪,凶狠,赤裸裸地闪烁着原始的饥饿和兽性。他甚至没有再看我,第二次扑击更狠、更疯,双手并用地抓向水瓶!

争夺!没有章法,只有赤裸裸的暴力撕扯。水瓶在两人几近疯狂的力量下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塑料瓶身被硬生生抠破,冰凉的液体如同珍贵的鲜血飙溅出来!一股喷在我的手臂上,更多的洒向肮脏的沥青地面,瞬间被尘土贪婪地吸食干净。

“啊——!”干瘦男人发出一声痛失至宝般的惨叫,眼睁睁看着水渗入地面,消失无踪。他猛地抬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爆出滔天的凶光,像淬了毒,死死地锁定在我身上——那个让他失去希望的人。

“去死!”喉咙里滚出的诅咒仿佛来自九幽黄泉,他彻底狂怒,挥舞着枯槁的手臂就要扑上来撕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声微弱得几乎被淹没的啼哭,从几步外的地面缝隙里传来。

很轻,很细,带着初生婴儿特有的、虚弱的呜咽。

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也许是残留的本能,也许是某种潜意识里对这绝对黑暗和兽性深渊的反抗。我连滚带爬地扑向哭声的来源——地上污迹斑斑的杂物堆里,一只薄薄的、被踩踏过变形的襁褓露出一角。里面,一个小小的婴儿。浑身沾满灰土,小脸憋得通红,眼睛紧闭着,只剩下微弱的本能在驱动着胸腔起伏,发出那断断续续、几乎要消失的哭声。

婴儿。这里为什么会有婴儿?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捶打鼓点的声音。

没有犹豫的时间。

眼角余光瞥见那干瘦男人如恶鬼般扑来的影子。我猛地扯开自己身上沾血的深色厚外套拉链,一把裹住那个冰冷、颤抖的小身体!布料擦过孩子沾满灰尘的皮肤时,那脆弱的呜咽声像是钻进心脏最深的褶皱里。

同时,一个带着惊悸喘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只手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冰凉潮湿。

“跟我来!”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抖的哭腔和不容置疑的急切,“快!”

是女人。穿着早已看不出原色的单薄家居服,肩上背着一个同样饱经蹂躏的卡通小背包,脸被烟灰和汗水糊得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惊魂未定与近乎崩溃边缘的急迫。她猛地拽了我一把,力量大得惊人。

我们跌跌撞撞地冲进路边一座巨大的建筑物阴影——一座银行?门口的巨大石柱倒塌了一根,满地狼藉。玻璃旋转门碎了,只剩锋利的残骸支棱着。地上散落着纸钞,没人看它们一眼。

“地下室!金库那里!”女人几乎是把我推进黑洞洞的门口,急促提醒,“小心玻璃!”

脚踩过地上的碎玻璃碴,咯吱作响。黑暗如同浓墨泼洒下来,只能依靠模糊的轮廓跌跌撞撞前进。空气里弥漫着灰尘、硝烟,还有……一丝淡淡的铁锈味。转过一个弯,前方厚重的金属门开着一条缝,里面透出一点微弱得不正常的、带着金属冷感的荧光。是某种不知名化学涂料?还是幸存的应急光源?

婴儿在我怀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呜咽。女人立刻紧张地靠过来,一只手慌乱地在空中抓了几下,才轻轻抚上那裹得严实的小襁褓,她紧绷的呼吸在黑暗里异常清晰。

“妞妞……我的妞妞……”她声音破碎,是强行拼凑起来的音节。

“你是谁?”我抱着孩子,身体挡在门缝前面,肌肉依旧紧绷。她的出现太突兀了。

“苏瑶……我叫苏瑶……”女人吸了一下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妞妞的妈妈……谢谢……谢谢你……”她语无伦次。我借着门缝渗出的微弱冷光,看到她脸上有泪痕冲开的泥道子。

她胡乱抹了一把脸,目光投向金库深处绝对的黑暗,声音却斩钉截铁地提了起来:“不能停在这里!这里迟早会被发现……不安全!”

“去哪儿?”我下意识问,声音干涩。

“植物园!城郊那个国家植物园!”苏瑶的眼睛在微弱冷光里突然亮得惊人,紧紧抓住我的手臂,指甲隔着衣服抠进我的肉里,“我丈夫……他负责管理那里的地下生态温室!最新型的那种……完全不依赖电网!有自己的……发电机!水循环!甚至有……小种植区!备用的种子、物资……”她说得又快又急,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炭火,灼热烫人。

“温室?还能用?”我不敢相信。一个……有电的地方?那太珍贵了。

“能!必须能!”苏瑶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笃信,“那是最后的生路!那地方……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详细结构!就是最后的堡垒!”她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丈夫?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我脑海一闪而过,一个穿着连体工装、戴眼镜的知识分子?但此刻这细节无关紧要。

植物园!生态温室!不依赖电网!

这几个词如同电流本身,虽然微弱,却刺穿了盘踞在我心头的绝望浓雾。

金库里只有死寂,除了我们压抑的呼吸,还有怀里那偶尔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苏瑶背着她那个瘪瘪的小包,我在登山包里翻找时,手指触到了压在应急毯下面的东西——一包能量棒。锡箔纸包装,沉甸甸的分量感带来了稍纵即逝的安定。我撕开包装,浓稠的甜腻花生味立刻弥漫开来。我快速掰开一小块递给苏瑶,剩下大半胡乱塞进嘴里。她先尝了一小口,然后猛地意识到什么,迅速把剩下的大半都塞进嘴巴,腮帮子鼓胀着快速咀嚼,眼睛却警惕地死死盯着门缝外那一片凝固的黑暗。

能量棒甜得发齁,像一口粘稠的糖浆糊住喉咙,提供着最原始的卡路里和短暂的虚假安慰。我们默契地没有多说话,所有的声音都被吞噬在厚重的门板内,只剩下咀嚼吞咽的微弱声响和怀里婴儿偶尔的蹬踹。

离开的时刻到了。我吸了口气,探出身,冰凉而粗糙的金属门框贴着我的手指。小心翼翼,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从虚掩着的厚重金属门里挤了出去。银行大堂那股浑浊而熟悉的陈腐味道立刻被甩开,取代的是……

旷野的风。

带着浓烈硝烟和血腥气息的阴风,毫无遮挡地从城市的巨大伤口间贯穿而过,卷起地面的灰尘和纸片,发出呜咽般的低吼。它刮在脸上,带着刀锋划过的刺骨寒意。

城市躺在脚下,浸泡在惨白如霜的月光里。

那是巨大的、无边无际的残骸。曾经如利剑般刺入天际的摩天大楼,如今只剩下巨大的、倾斜的轮廓,仿佛古代巨人倒毙后朽烂的骸骨,沉默地指向混沌幽暗的天空。宽阔的马路,曾经流淌不息的钢铁洪流,此刻被扭曲、碰撞、焚烧后遗弃的车辆残骸彻底堵塞,形成一道道静止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堤坝”。断壁残垣在月光下勾勒出犬牙交错的狰狞边界。远处几处浓烟并未熄灭,如同巨大而扭曲的黑色立柱,缓慢地朝着没有星辰的天幕爬升、扩张,吞噬着有限的月光。

一片废墟的死寂。

风刮过断裂的钢筋骨架,发出时而低沉时而尖锐的厉啸,像亡灵的合唱。一些角落里,某种破碎金属片在风中震颤,发出微弱而持续的蜂鸣。除此之外,万籁俱寂。先前令人胆寒的碰撞与嘶吼,仿佛只是噩梦里的回响。

这就是结局吗?

那巨大的、空旷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压了下来,比先前暴烈的混乱更让人心头发凉。人类所建造的一切,骄傲与喧嚣,都在这黑暗的月光下,凝固成了永恒的墓碑。

背上的登山包变得从未有过的沉重,每一根带子都勒着肩膀,里面那些应急毯、急救包、那剩下的一点食物和水,此刻都失去了实际意义,只剩下无法卸下的重量感。手臂的伤口在持续移动中一阵阵的锐痛,像有把钝刀子在那里慢慢地磨。

苏瑶在我身侧,同样背着那个瘪瘪的卡通小背包,里面是几片干硬的婴儿饼干和两个空了的水瓶。她把裹在厚外套里的婴儿调整了一下位置,用一条还算干净的棉背带尽可能稳妥地将婴儿束在自己胸前。那小小的脑袋枕在妈妈的胸口,似乎稍微安稳了一些。

我们站在立交桥一处断裂的匝道旁。钢铁的桥面从中间断裂、扭曲着垂挂下去,下面是一条向西延伸出城的国道。这条路如同一条丑陋的疤痕,强行撕裂了城市的废墟,笔直地没入远方深邃的黑暗中。路上同样布满抛锚和损毁的车辆残骸,像无数只僵死的铁壳虫尸,但在乱石和残骸之间,尚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布满碎石和玻璃渣的“缝隙”蜿蜒向前。

“走。”苏瑶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疲惫至极后的平静,她抬手指向那条缝隙。

没有选择。

脚踩上路面上厚厚的碎玻璃渣,每一步都发出刺耳又惊心的“喀嚓”声,如同踏在一片骸骨上。冰冷的风裹挟着硝烟颗粒扑面而来,呛得人睁不开眼睛。我们一前一后,沉默地沿着这条缝隙挪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锋利的金属边缘和可疑的粘稠深色污迹。目光始终警觉地扫视着周围车辆黑洞洞的车窗和两旁建筑高层的窗口。

死寂。只有脚下玻璃的碎裂声和风声。

前方出现一个弯道,路边扭曲的灯柱上悬挂着一辆严重变形的SUV,巨大的阴影几乎完全遮盖了本就狭窄的路面。我们在巨大的残骸阴影边缘停步,谨慎地观察。苏瑶下意识地护住了胸前的婴儿。

突然,一丝异响钻进耳朵。非常细微,像老鼠在啃噬什么硬物?又像什么东西在轻微地互相摩擦?

不是风。

我立刻停下,左手无声地向后挥了挥,同时身体向一扇废弃公交车残骸敞开的车门边靠去。苏瑶会意,立刻紧贴在我背后的冰凉铁皮车身上,屏住了呼吸。我慢慢探出头,目光越过倾倒的灯柱缝隙,投向弯道另一侧。

惨淡的月光照亮路面上一小片区域。

声音来自一辆侧翻的快递面包车。

厚重的快递车厢门扭曲变形,只拉开了一条细缝。一条瘦骨嶙峋的、脏污的手臂从那缝隙里疯狂地伸出来,徒劳地在冰冷的铁皮上抓着、抠着,指甲刮擦发出令人极度不适的尖锐刮擦声。手臂的主人显然在车里,似乎在挣扎,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哑呜咽。他(或者她)的目标不是逃生,而是地上散落的几包……方便面?包装袋在月光下泛着点微弱的反光。

一阵更加沉重的脚步声从弯道更深处传来,踏碎了地面的玻璃。

一个极其高大、壮硕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像一座移动的小山。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背心,光头上满是结痂的伤痕。他每走一步,路面的细小碎石都在轻微颤动。壮汉径直走向那堆散落的方便面,完全无视旁边车厢里那只疯狂的手。

“滚开!”闷雷般的低吼。壮汉一脚踩住车厢门边那只挥舞的手腕。清晰可闻的骨骼碎裂声。车厢里的呜咽瞬间拔高成痛苦的惨嚎。

壮汉毫无表情,像踩着一根枯枝。他弯腰,用粗壮的手指捡起地上的方便面,胡乱塞进自己腰间一个鼓鼓囊囊、沾着不明污迹的蛇皮口袋里,动作粗暴简单。然后,他那凶狠的目光扫过我们这边。瞳孔里没有任何人性的温度,只有原始的占有和冷漠。

苏瑶的身体瞬间僵硬,紧贴着我的后背微微颤抖。我的肌肉也绷紧了,摸向了别在腰间的、沉甸甸的扳手——从自己翻倒的车边捡来的,那冰冷坚硬的金属把手此刻是唯一的依靠。

壮汉的目光在我们藏身的车影轮廓上停留了几秒,像一头狮子打量着草丛里潜在的猎物。他庞大的身躯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最终,他低吼一声,也许是吃饱了,也许是评估了风险或觉得麻烦。他不再停留,提了提沉重的口袋,迈着的阴影。最终,他低吼一声,也许是吃饱了,也许是评估了风险或觉得麻烦。他不再停留,提了提沉重的口袋,迈着沉重的步伐,沿着国道,沉默地向另一片更深的黑暗中走去。每一步都让地面的碎石呻吟。

那只被踩断的手腕无力地垂在车厢边缘,不动了。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越来越低,最终彻底消失,被风声取代。

我慢慢松开扳手,手心全是冰凉的汗。苏瑶在我身后长长地、压抑地吁出一口气,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和后怕。

“走。”我的声音干涩嘶哑。

再次上路,死寂重新包围。但感觉完全不同了。每一次风吹过断墙的呜咽,都像是藏着脚步。阴影里仿佛随时会扑出比刚才那个壮汉更可怕的凶物。

我们沿着国道残破的边缘向前,脚下的路似乎无穷无尽。夜色在月光下显得浓稠而诡异。绕过几辆燃烧过的公车骨架,小心地爬过一座堆满汽车“尸体”的小山包。前方的道路似乎被一大片坍塌的商业楼废墟截断了,浓重的黑暗如同实质的墙。

得找新的路。我喘着粗气,示意苏瑶停下,用手背抹去快要流进眼睛的汗水。站在这个稍高的废车堆顶部,向两旁张望。城市,如同一具巨兽庞大而破碎的骸骨。

“看!”苏瑶忽然低呼,指向左侧稍远的一条辅路,“那个小巷子…好像能穿过去,连着另一条街道。”

确实,在月光的勾勒下,两栋未完全倒塌的大楼之间,挤出一条窄窄的通道,绕过前方的废墟,或许能回到国道延伸的方向。

我们朝那个巷口走去。脚下更加杂乱,钢筋和混凝土的碎块散落得到处都是。巷子口如同野兽的咽喉,深不见底的黑。里面的风似乎更阴冷,夹杂着一股……更浓的、潮湿的、被什么东西放大后的陈旧血腥味。

手摸在冰冷的墙面上,每一步都踏在未知上。

突然——

“嗒…嗒…嗒…”

清脆的敲击声,极有规律,从身后我们刚刚走过的、漆黑一片的长街深处传来。

像有什么硬物,在敲打着路边的石头或废弃的金属栅栏。

嗒…嗒…嗒…

声音不急不徐,穿透黑暗,清晰地送入我们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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