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岚看着羽澈重新拾起天界公务,看着他在朝会上条理清晰地分析魔族动向,看着他巡视结界时眉宇间的沉稳,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她在神殿设宴,邀请众神官共庆,席间不断有人称赞羽澈“不负羽族期望”,她听着这些话,端起酒杯的手微微发烫——这才是她该有的弟弟,是天界未来的支柱,而不是那个为凡尘情爱失魂落魄的痴儿。
宴席散后,她望着羽澈和凌风并肩离去的背影,见两人低声交谈时,凌风自然地替羽澈拂去肩头的落雪,动作亲昵却不失分寸,眼底不由得漫上一丝暖意。或许这样也好,有凌风守着,总能把那些不该有的念想,彻底挡在羽澈的世界之外。
而凡尘的温棠,日子正滑向更深的黑暗。
冬日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她栖身的破屋被大雪压塌了一角。她抱着唯一的薄被缩在墙角,冻得嘴唇发紫,连呼吸都带着白雾。为了换一口热粥,她去帮药铺碾药,却被掌柜诬陷偷了名贵药材,被家丁打得遍体鳞伤,扔到了雪地里。
血珠落在雪上,像绽开了一朵朵凄厉的花。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这时,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走过来,踢了踢她的腿:“还有口气?跟我走,保你有口饭吃。”
她被带到一间昏暗的院子,里面挤满了和她一样走投无路的女子。男人们的笑声、女子的啜泣声混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罩在中央。她看着那些被强行拖走的女子,看着她们眼中熄灭的光,突然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深夜,她趁看守不备,拖着伤腿逃了出来。雪地里的脚印歪歪扭扭,身后传来男人的怒骂和追赶声。她跑过结冰的河面,跑过荒芜的坟地,脚下一滑,重重摔在雪地里。
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看着自己磨出血的手掌,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突然生出一股绝望的念头——或许,就这样结束,也挺好。
她闭上眼,准备迎接那只抓来的手,手腕上那片淡粉色的印记,却在这时突然发烫,烫得她猛地睁开眼。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翻身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更深的山林里跑。那印记的温度越来越高,像一团火,烧得她心口发疼,却也烧出了一丝不甘——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可她不知道,这丝烫意,是锁仙台那边,羽澈正对着一幅桃花图发呆时,指尖无意识拂过画中花瓣,神元微动,恰好传到了她身上。
追赶的人最终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温棠却在山林里迷了路。她靠在一棵枯树下,雪花落满她的发间,意识渐渐模糊。弥留之际,她仿佛又看到了那片白光,听到了那个模糊的声音,这一次,那声音好像在说:“别怕。”
她笑了,眼泪混着雪水滑进衣领,冻得刺骨。
怕?她早就不知道“怕”是什么滋味了。
她只是可惜,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还没来得及做。
而在天界的羽岚,正听着神官汇报“凡尘无异常”,满意地点点头。她不知道,她以为的“尘埃落定”,不过是命运埋下的又一颗惊雷,只等某个瞬间,就会炸开漫天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