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赶到时,仙骨离体的伤口还在渗着淡金色的血,他捂着胸口踉跄了几步,却先将一枚莹白的丹药塞进羽澈嘴里。那丹药泛着温润的光,是他用自己半截仙骨炼化的“固元丹”,能暂时吊住羽澈涣散的神元。
“你疯了?”凌风的声音带着未散的喘息,目光扫过羽澈背后深可见骨的伤口,又落在温棠身上,眼神复杂得像揉碎了寒冰与火焰,“执法队的人已在南天门设下天罗地网,你还要护着她?”
温棠下意识后退半步,看着凌风胸口那道不断渗血的伤口——她认得那伤,仙骨离体的剧痛,足以让任何神官痛不欲生,而凌风为了救羽澈,竟甘愿承受。
凌风没理会她的局促,转头看向羽澈,声音沉得像压了万钧巨石:“三日前,我为你寻固元草,在忘川河畔看见数以万计的怨灵,他们中,有战死的士兵,有饿死的孩童,有被魔族撕碎的修士。他们的苦难,比这凡人身陷的险境重百倍、千倍。”
他抬手按住羽澈的肩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用仙骨为你炼药,不是让你拿命换一场荒唐。你该记得,当年你我在昆仑墟立誓,要护三界安宁,要让怨灵得渡,要让战火平息。可现在呢?”
他的目光掠过温棠,清晰得近乎残忍:“你为她挡天雷,为她抗执法队,为她让整个羽族蒙羞。她能给你什么?是能让怨灵安息的经文,还是能抵挡魔族的法器?她只会让你疼,让你乱,让你连自己的誓言都抛在脑后。”
“我用半截仙骨换你清醒,”凌风的声音陡然发颤,带着万年情谊磨出的痛,“你告诉我,值得吗?”
温棠的眼泪终于决堤,她转身想跑,却被凌风的话钉在原地。
“你说你护她,”凌风盯着羽澈,一字一顿,“可你护得住她百年寿数?护得住她轮回不失?护得住她不被墨菲斯托当成要挟你的筹码?你护的不是她,是你自己那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执念,是你对天界规矩的叛逆!”
他深吸一口气,问出那句藏在心底的话,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三人之间:“天下苦难人无数,你曾为他们彻夜祈祷,为他们跪求天帝开恩。可如今,为何偏偏对她,执念至此?”
羽澈咳着血笑了,笑容里带着血沫的腥甜,却格外明亮:“因为他们的苦难,我能寻药,能求法,能以神力渡之。可她的苦难……”
他看向温棠,目光温柔得能溺死人:“她的苦难,是遇见我。是我让她卷入天界纷争,是我让她被墨菲斯托盯上,是我让她在‘爱’与‘怕’里日夜煎熬。这苦难因我而起,我怎能不护?”
“至于执念……”他抬手,轻轻碰了碰温棠的脸颊,擦掉她的眼泪,“你不懂,凌风。当她在桃花树下,把最后一块桂花糕塞进我手里,笑着说‘神仙也会饿呀’的时候;当她为我挡那道魔气,明明吓得发抖却还嘴硬说‘我皮厚’的时候——”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滚烫的温度:“那不是执念,是心告诉我,非她不可。”
凌风怔住了,胸口的伤口突然传来尖锐的痛。他看着羽澈眼底的光,那是他万年来从未见过的亮,比昆仑墟的星辰更甚,比天界的霞光更烈。
温棠突然扑进羽澈怀里,哽咽道:“不是的……遇见你,我不苦。”
凌风别过脸,袍角下的手死死攥紧。他输了,输得彻底。不是输给温棠,是输给羽澈眼底那点,连仙骨都换不回的、属于人的温度。
远处的黑雾里,墨菲斯托把玩着噬魂链,锁链因吸收了足够的情绪而发出嗡鸣。他笑着想,原来最坚固的不是仙骨,是人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这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