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多问，拖着虚浮的脚步，沉默地跟在教官身后。
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回响。
确实，去哪儿都比那五天的“静心”煎熬要好，哪怕前方是另一个陷阱。
然而，教官把他带到了一个他完全没想到的地方——食堂。
巨大的空间里摆着成排的廉价金属桌椅，此刻空无一人，只有最靠近打饭窗口的一张桌子上，摆满了食物。
不是铁盆里的馊馒头，而是实实在在的饭菜。
一大碗热气腾腾、米粒晶莹的白米饭，一盘油光红亮的红烧肉，一碟翠绿的炒青菜，甚至还有一碗飘着蛋花的清汤。
食物的香气霸道地冲进张极的鼻腔，瞬间唤醒了他胃里所有贪婪的细胞，口水疯狂分泌。
他的眼睛几乎黏在了那些食物上，闪烁着饥饿的绿光。
但他没动，静心室的折磨和那些诡异校规让他像受伤的野兽，对任何突如其来的“好处”都充满警惕。
他只是站在原地，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用力咽下几乎要溢出的口水。
“吃吧。”
教官用龙鞭的柄指了指桌子。
“都是给你的。”
张极看向教官，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挣扎。
教官“啧”了一声，满脸的不耐烦。
“怕下毒？行啊，有骨气就别吃，饿死在这食堂里，老子也省事。”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作势要走。
张极“等等！”
张极的声音干涩急切。
教官停下，回头斜睨着他。
张极不再犹豫，但也没有扑上去，他走到桌边，先小心翼翼地端起那碗汤，抿了一小口。
温热的液体滑过干裂的喉咙，带着淡淡的咸鲜，没有任何怪味。
他又用筷子尖戳了一点米饭，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是正常的米饭味道。
紧绷的神经似乎松了一根弦。
下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坐下来，顾不上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红烧肉就往嘴里塞，油腻的汁水顺着下巴滴落也浑然不觉。
他扒拉着米饭，混合着肉和菜，大口大口地吞咽，几乎没怎么咀嚼，噎得直伸脖子又灌下半碗汤。
风卷残云，毫无形象，只有最原始的生存欲望在驱动。
教官在一旁抱着胳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里咕哝着“饿死鬼投胎”，但也没再多说。
直到把最后一点饭粒都刮进嘴里，张极才打着饱嗝，放缓了速度，慢慢喝着剩下的汤。
胃里被温暖扎实的食物填满，带来了久违的、几乎让他眩晕的满足感，连带着虚弱的身体也似乎恢复了一丝力气。
“吃完了就在这儿待着，别乱跑。”
教官见他差不多了，用龙鞭敲了敲旁边的桌腿，发出沉闷的响声。
“敢踏出食堂一步，或者乱碰什么东西，后果你知道，等会儿我来接你。”
张极嘴里塞满食物，含糊地“嗯嗯”两声，点了点头。
他的注意力大半还在残留的美食和饱腹感上，但教官转身离开时，他还是用余光飞快地扫视了一圈空旷死寂的食堂。
巨大的玻璃窗拉着厚重的窗帘，透不进多少光。
打饭窗口后面黑洞洞的，像藏着什么东西。
空气里除了饭菜香，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更淡的、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消毒水和某种陈旧铁锈的混合。
他忽然想起校规第8条：食堂每周四供应特制营养餐，你必须当众吃完自己的一份。
今天…是周几？他不知道，但这顿丰盛异常的“奖励”，绝非“特制营养餐”。
饱腹带来的短暂舒适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不安。
这顿美餐，是安抚，是补偿，还是…下一场“治疗”或“考验”开始前的断头饭？
他靠在冰凉的金属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桌面，目光落在对面空无一人的座椅上。
食堂安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缓慢的呼吸和心跳声。
在这种过分的寂静里，他的耳朵似乎变得更加敏感。
然后，他听到了。
很轻，很远，像是从食堂后面厨房的深处，或者更下方的管道里传来。
咯吱…咯吱…
又是那种声音，指甲划过光滑坚硬表面的声音。
这一次，它没有持续，只是短暂地响了一下，就消失了。
他缓缓坐直身体，之前的狼吞虎咽带来的短暂满足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警觉，和胃里那沉甸甸的、仿佛带着钩子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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