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是放课后喧闹的人潮,嬉笑声、打闹声、讨论题目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充满烟火气的背景噪音。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这一切本该让我感到安心,感到回归现实的踏实。
但此刻,我只觉得无比刺眼,无比吵闹。
锁骨下的水纹印记散发着持续的冰冷寒意,提醒着我那场噩梦的真实。指尖的墨色符文虽然光芒隐去,但那被无形丝线缠绕的束缚感依旧清晰。而庞尊那双深紫色的、燃烧着暴怒的眼睛,仿佛还在我脑海深处死死地盯着我。
他们就在那里。以契约烙印的形式,寄生在我的血肉骨骼之中。这喧闹的人间烟火,仿佛成了一张脆弱的幕布,幕布之后,是三个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异世界存在冰冷的注视。
逃!
离开这里!离开所有人!找一个绝对安静、绝对隐蔽、没有任何镜子的地方!
这个念头成了支撑我残存意志的唯一支柱。我避开人群,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专挑僻静无人的楼梯和走廊拐角,跌跌撞撞地冲向教学楼的顶层。那里有一间废弃已久、堆满杂物的旧天文台观测室,据说连清洁工都很少上去。没有监控,没有窗户,只有厚厚的灰尘和遗忘。
厚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被我用力推开,又迅速关上反锁。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观测室不大,穹顶很高,角落里堆放着蒙尘的旧桌椅和废弃的天文望远镜部件。穹顶中央原本应该是活动天窗的位置,被厚厚的钢板焊死了,只有几缕微光从缝隙中透入,在弥漫的尘埃中形成几道光柱。这里像一个被时间遗忘的、钢铁铸就的囚笼。
很好。没有镜子。
我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虚脱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我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锁骨下的水纹印记依旧散发着寒意,指尖的束缚感也未曾消失。庞尊在镜中的狞笑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仙境的能量洪流冲刷身体的剧痛,庞尊扼住喉咙的窒息感,还有那三双眼睛——水王子的漠然,颜爵的玩味,庞尊的暴怒——交替闪现。
我该怎么办?我会死吗?会被那股力量撑爆?还是被暴怒的庞尊撕碎?或者成为他们之间争斗的牺牲品?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我的意识。
就在这时——
“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滴落在金属上的声音,在死寂的观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猛地抬起头,心脏骤停。
声音来自被我死死压在练习册下的那面梳妆镜!
那本厚重的《古代符文考据》和数学练习册,连同下面压着的镜子,被我慌乱中一起带进了这个观测室,此刻就丢在我脚边不远的地上。
那声“嗒”响之后,镜子上方的空气,诡异地扭曲、荡漾起来。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
紧接着,那本压在上面的《古代符文考据》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掀开!书页哗啦作响,飞散开来。压在下面的梳妆镜暴露在从钢板缝隙透入的微光下,蒙尘的镜面不再映照出天花板的阴影,而是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起一圈圈浓稠得化不开的暗金色涟漪!
一股阴冷、霸道、带着浓重权欲和贪婪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苏醒的毒蛇,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沉重,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腐朽感。
镜面中央,涟漪汇聚、凸起,一张雍容华贵却冰冷刻薄到极致的女性脸庞,在扭曲的光影中清晰地浮现出来!头戴镶嵌巨大暗金色宝石的华丽王冠,眼眸狭长锐利,如同淬了毒的刀锋,嘴角噙着一抹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冷笑。她的目光穿透镜面,带着审视猎物的贪婪和一丝惊讶,精准地锁定了蜷缩在角落、惊恐万状的我。
“窃取圣级之力的……凡人容器?” 曼多拉那辨识度极高的、冰冷而充满威压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透过镜面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觊觎,“真是……意外之喜啊。这腐朽的契约气息……是水、狐狸,还有那头暴躁的雷霆狮子?” 她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暗金色的瞳孔深处闪烁着算计的寒光,“看来,灵犀阁的‘平衡’,终于要由我亲手打破了!”
她的话音未落,一只由纯粹暗金色能量构成、布满尖锐棱角的手爪,猛地从剧烈波动的镜面中探出!那手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和浓重的腐朽吞噬气息,五指张开,如同巨大的捕兽夹,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朝着我的头顶狠狠抓来!目标直指我锁骨下那枚散发着水之气息的烙印!
“不——!” 极致的死亡威胁让我爆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却因恐惧和之前水之印记的禁锢而僵硬迟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暗金手爪在瞳孔中急速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