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韩若珺要去见合作方，沈默原本打算在民宿看书，却被韩若珺不由分说地拉上了车。

“你一个人待着多无聊，”韩若珺边系安全带边说，“而且对方听说我带了个大学老师来，特别想见见——他们想做文化主题民宿，正好听听你的意见。”沈默想说什么，韩若珺已经靠过来帮他调座椅角度：“就当陪我嘛。”

合作方是一对从上海移居大理的夫妇，想开一家以“诗歌与旅行”为主题的民宿。洽谈地点就在他们租下的老院子里，一株百年山茶树开得正盛。

“我们设想的是每个房间以一位诗人命名，”女主人热情地介绍，“李白的房间可以眺望苍山雪，王维的房间面对田园……”

韩若珺认真地做着记录，偶尔提问关于客源定位和运营细节的问题。沈默大多时候安静地听着，直到对方问起“如何让外国游客理解中国诗歌意境”时，他才开口：“翻译中的意境流失是必然的。不如换个思路——不追求字面翻译，而是通过空间设计、光影变化、甚至是气味和声音，来营造诗歌所传达的情绪场。”他说话时语速平稳，用词精准，阳光透过山茶花的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韩若珺托着腮看他，眼睛里的笑意藏不住。

讨论持续了两个小时。结束后，夫妇俩执意要请他们吃饭。席间，男主人感慨：“韩先生，您朋友真是学识渊博。”

韩若珺骄傲地扬起下巴：“那当然。”回程车上，韩若珺靠在沈默肩上，翻看手机里的会议记录：“今天多亏你了，他们对你提的那个‘五感体验’方案特别感兴趣。”“只是基础的美学原理。”沈默平静地说。“但我就想不到。”韩若珺侧头看他。沈默只是伸手将韩若珺被风吹乱的头发理顺。车窗外，洱海波光粼粼，像撒了一湖碎银。

今天下午没有安排，韩若珺提议去逛喜洲古镇。喜洲的白族民居在冬日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韩若珺像所有游客一样，举着手机到处拍照——飞檐上的瓦猫，染坊里飘荡的蓝印花布，墙角晒太阳的老人。

沈默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偶尔被拉住当拍照背景板，但他微微上扬几个像素点的笑脸只能让韩若珺撇撇嘴。“算了算了，还是冷着脸吧，比较帅。”韩若珺自然地牵住他的手，“那边有家破酥粑粑特别有名，我们去排队。”

排队的人不少，大多是游客。韩若珺一边等一边和前面的阿姨聊天，得知她是本地人，便兴致勃勃地问起喜洲的历史。沈默安静地听着，看韩若珺如何得到了大姨的当地人亲传攻略，买到粑粑后，韩若珺掰了一块递给沈默。

他们在古镇里漫无目的地走，路过一家书店时，沈默停下了脚步。店面不大，书架上的书却选得很有品味——不少是关于云南历史文化和生态保护的专著。

“要进去看看吗？”韩若珺问。沈默点头。他在人类学书架前停留了很久，最后选了一本《大理白族建筑的空间诗学》。结账时，店主——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看了眼他选的书，笑着说：“很少有游客买这种书。”

“他是老师。”韩若珺抢答。店主了然地点点头，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小纸袋：“你们是游客吧，送你们两张明信片，我们自己设计的。”明信片上是洱海的日出，背面印着一行小字：“所有的远行，都是为了更好地归来。”

走出书店时，天色已近黄昏。韩若珺忽然说：“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就像这家书店。”“嗯？”“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但里面藏着最珍贵的东西。”韩若珺握紧他的手，沉寂了几秒钟，“我的珍宝。”